啪的一聲!
力道十足的巴掌甩上去,那伶人臉上的油彩脂粉掉了一層,露出底下蠟黃的皮肉。
她忽地掙開宮人鉗制,撲上前來。
“老祖宗,救我……”
宮女驚得后退半步,崔嬤嬤也趕緊護在太后的身前,“你這賤婢,竟敢沖撞太后?”
“皇祖母,救我……”那伶人再喚一聲,聲音壓得幾不可聞,卻讓承慶太后如遭雷擊。
咕嚕一聲,手中蜜桔滾落在地。
這張臉……
涂了厚粉,但油脂掉了一些,再掩不住那臉頰上爬滿的暗紅色斑駁。剛在臺上,以為那是點染的裝扮,如今細細打量,竟似蛛網般交錯在臉頰皮肉上,猙獰可怖,絕非妝容所能及……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凝固。
絲竹、鑼鼓、臺上的伶人……所有的聲音都潮水般退去。
她死死盯著那張臉,聲音像是從齒縫里擠出來。
“福全,你說這戲班,是魏王從哪里找來的?”
福全方才已揮手屏退了眾人。
聞聲,他湊得更近些,腰彎得更低,聲音也壓得極輕,“回老祖宗,是北邊來的戲班子……”
“哪個北邊……”太后的目光未曾離開地上跪著的人。
“朔州。”福全的聲音更低,幾近耳語。
承慶太后的瞳孔驟然一縮,猛地坐直了身子,保養得宜的手指緊緊抓住冰冷的扶手。
眼前這人不人鬼不鬼的伶人,與記憶中那個驕縱跋扈的身影判若云泥。
可那眉眼輪廓,難掩昔日傲氣,分明就是那個被陛下貶為庶人、發配朔州苦寒之地的廢公主……
一個幾乎被遺忘的名字沖上喉頭。
“平樂?……是你?”
地上的人猛地一顫。
“皇祖母,是我……”
“你的臉……”承慶太后難以置信,不敢細看那蛛網般的紅絲……
曾經的平樂何等明艷張揚,說是宮里拔尖的絕色也不為過……
如今的眼前人,灰敗干瘦,顴骨高聳,眼窩深陷,唯有一雙眼睛,燃燒著淬了毒般的怨恨,有幾分駭人的熟悉。
“陛下再是惱怒,也顧念骨肉親情,給了你條活路……雖貶去朔州,斷了宮廷供養,卻也為你留了私產傍身,還撥了侍從伺候,你……怎會落到這般田地?”太后的聲音里,滿是驚疑。
平樂發出一聲短促凄厲的慘笑。
猛地,她將衣袖捋到肘間,露出小臂上刺目驚心的抓痕。
那些疤痕新舊交疊,丑陋虬結,如同盤踞的蜈蚣,蜿蜒在瘦骨嶙峋的手臂上,甚是驚心……
承慶太后倒吸一口涼氣。
“這是怎么回事?”
“是他們害的!”
平樂指甲深深掐進掌心,眼淚洶涌,沖開臉上的粉渣,滾滾而落,“情絲引發作時,我在朔州苦熬日夜,肌膚漸漸潰爛出血……無法忍受的痛癢燥熱,如萬蟻啃噬,烈火焚燒,我便生生將自己抓撓成這副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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