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月沉看著榻上的妹妹,心頭涌起復雜的情緒。
她與薛月盈并不十分親近,甚至厭惡她的愚蠢貪婪。
但此刻,看著一個活生生的人,尤其是一個曾以美貌為傲的女子,如此狼狽地走向死亡,沖擊感依舊強烈。
更讓她心頭發寒的是這毒辣的手段……
“不知是何人所為?”
薛月沉聲音干澀,“又是沖著誰來的?九妹?還是……”
她看向薛綏。
薛綏唇角微彎,笑意卻未達眼底。
“大姐姐以為呢?九妹妹身為王妃,日常飲食用度皆有人查驗。這特制的香,稀罕的花,湊在一處,恰好擺在我面前。若非薛四喜歡,此刻躺在這里的,就該是我了。”
她語氣平淡,卻字字驚心。
薛月沉輕嘆一聲。
“看來是陰差陽錯了……只是……如此明目張膽在王府下毒,就不怕受到牽連嗎?”
“與王府何干呢?”薛綏唇角微勾,帶著幾分譏誚,“花是王爺體恤王妃、費心尋來的雅物,香是王爺關愛王妃、特意賞下的貢品。樁樁件件,除了巧合,誰又能說得上王府的不是?”
薛月沉啞口無。
這招真狠!
就算明知有人下毒,也無實證。
撕破臉,對誰都沒好處。
就在這時,靜室的門被輕輕叩響。
守在門外的是端王府的翡翠。
她低聲道:“王妃,魏王殿下差人來問,顧少夫人情形如何了?還有……顧五公子得到消息,人已到府門……”
薛月沉眉頭微蹙,下意識看向薛綏。
薛綏從容地整理了一下衣袖,“大姐姐,煩勞您去周旋一二。我這要即刻施針,不便有人打擾。此毒霸道,多拖一刻便多一分兇險……”
薛月沉深深看她一眼,點點頭。
“你放心施救。外面有我。”
她起身,理了理裙擺,開門走了出去。
門再次合攏,隔絕了外界的紛擾。
室內重歸于寂靜。
薛綏的目光落回薛月盈的身上,眼神冷冽。
“我不想救你。但你活著,或許……還能有點用處。”
薛月盈似乎聽到了,身體猛地一掙,瞳孔因恐懼放大。
薛綏冷笑一聲,示意錦書和小昭。
“按住她,要穩。”
隨即打開藥箱,取出一個扁長的針匣。
一排長短不一的金針整齊排列,在燈火下閃爍著幽冷的光澤。
她捻起一枚,指尖穩定地對準薛月盈頭頂的百會穴,精準刺下。
榻上的人猛地一顫。
“呃——”
剛發出一聲嚶叫,便被錦書死死堵住了嘴巴。
屋外,隱隱傳來薛月沉溫和的聲音。
更遠處,二門外,顧介背著手來回踱步,時不時朝內張望,靴底碾得青石板咯吱作響,滿臉焦灼難掩。
室內,薛綏凝神靜氣,指尖金針翻飛,或捻或提,或深或淺,在薛月盈頭面、頸項、胸腹的幾處大穴游走。
汗水,漸漸浸濕了她的額角。
仿佛是一場與死神爭奪時間的無聲較量……
不知過了多久,薛月盈身體驟然繃緊,喉間滾出渾濁的嗚咽,嘴一張,猛地噴出一大口暗紅發黑的淤血……
“姑娘!”如意驚呼。
“按住!別松手。”薛綏厲喝,迅速取出備好的銀質小勺,撬開薛月盈的齒關,將幾粒碧綠色藥丸強行灌入她口中,輔以溫水送下。
薛月盈劇烈地嗆咳起來。
片刻,身體如同被抽去骨頭,痙攣停止,整個人徹底癱軟下去。
面色仍舊潮紅,呼吸急促微弱,卻不再有那種瀕死的狂躁,只余下觸目驚心的抓痕……
薛綏長長吁出一口氣,后背的禪衣已被汗水浸透。
“你的小命……暫時保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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