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綏手上力道不減,緊盯著天樞和搖光。
“我勸各位師兄師姐,不要白白送死。北斗七星陣再是精妙,也敵不過千軍萬馬……我不想看到你們任何一個人出事。”
天樞終于有了反應,他看向薛綏,那眼神看得人莫名發酸。
“好一個不想……”未等他開口,靜善忽然用力,身子向前猛地一掙,看似要掙脫薛綏的鉗制,實則重重撞向她的劍身。
薛綏本能地收劍想去扶她,靜善卻利用身子失衡的瞬間,憑借對聲音和氣流精準的判斷,從胳膊上彈出一截鋒利的短刃,直刺薛綏的心口。
這一下變故又快又狠,狠辣無比——
“平安!”李肇目眥欲裂,飛身撲來。
靜善唇角勾笑,短刃竟中途變勢,朝著撲來的李肇咽喉而去……
“殿下小心。”
薛綏心頭一駭。
大喊著,她手腕下意識翻轉,長劍驟然送出……
“撲——”
利器入肉的聲音格外清晰。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凝固。
薛綏手中的長劍,深深地沒入靜善的胸膛。
鮮血涌出,染紅靜善青灰色的衣袍。
而她那一記毫不留情地刺殺,因薛綏的一撞一拉,避開要害,堪堪刺入李肇的肩膀。
薛綏握劍的手劇烈顫抖起來,臉色慘白如雪,滿眼不可置信。
“師父……你為何不避開?你教過弟子,攻守之道,意在先,形在后,虛實結合,重在保全自身,您明明可以避開的,為什么要撞上來……”
放棄刺殺李肇,她就可以全身而退。
但她沒有。
而是選擇了和李肇同歸于盡……
靜善空洞灰白的眼中閃過一絲極淡的笑,或許是解脫,或許是失望,或許是……臨死前時對命運的無奈與妥協。
“十三,你和李肇……終究……只能活一個……你好自為之……”
說罷,她咳出一口鮮血,聲音漸弱,目光里是一種帶著哀求的溫柔。好似恍惚間,又變成了那個在舊陵沼教她識字習武的大師父,從未改變。
“讓他們活著離開,這是為師的……最后一件……師命……”
“大師父……”薛綏的聲音破碎得不成樣子。
靜善張了張嘴,鮮血從嘴角溢出,她似乎想說什么,最終卻只是極輕地、幾不可聞地嘆了一聲。
“棲凰……”崇昭帝不知哪來的力氣,忽然掙扎著起身,朝著靜善的方向伸出手,老淚縱橫。
“棲凰……我悔了……我真的悔了……”
“棲凰……當年,我就該帶著你……遠走高飛……”
他話音未落,天樞手中的匕首已決然劃過他的脖頸。
皇帝的手無力垂下,身體也隨之軟倒。
那幅珍藏多年的畫像,驟然落地,被鮮血染紅。
“陛下!”殿內驚呼聲四起。
“動手!”殿外傳來禁軍統領的號令。
天樞松開崇昭帝,一把將靜善軟倒的身子扶住,啞聲喝道:“撤!”
搖光和玉衡立刻護到他身側,劍鋒向外,眼神決絕。
大批的禁軍涌入殿內,刀槍并舉。
李肇按住流血的肩膀,眉頭緊鎖,卻沒下令動手。
“你們走不了了,放下武器,束手就擒,或可留得一命。”
天樞環視殿內,東宮近衛層層疊疊,刀劍如林,將他們團團圍住。
殿外更是黑壓壓一片,甲胄反光連成一片,踏得地面發顫。
宮墻殿閣之上,弓箭手引弓待發,寒光凜凜。
此刻的紫宸殿就是一個密不透風的鐵籠子,失去了伏兵接應的他們,不可能再全身而退……
“結陣,突圍。”天樞聲音沙啞。
“是。”搖光應道,劍花一挽,“師姐,等我們撕開缺口,你先走……”
玉衡握緊手中長劍,眼底泛起紅絲。
“說什么胡話?要走一起走,要死,一起死。”
李肇冷然一笑,“負隅頑抗,不過是自尋死路。”
“殿下……”薛綏渾身冰冷,呆呆地看著天樞懷中氣息已絕的靜善,踉蹌著后退兩步,突然將長劍反轉,橫在自己的脖頸,聲音輕得像羽毛。
“讓他們走,可好?”
李肇迅速上前,奪下她手中染血的長劍,擲于地上,將她顫抖的身體緊緊地護在懷里。
“不是你的錯,平安,不是你的錯。”
薛綏垂眸,雙手緊緊抓住他腰上的衣襟。
“讓他們走。”
李肇沉默片刻,抬頭看向禁軍統領,擺了擺手。
“放他們走。”
“殿下!”禁軍統領急聲大喝:“放虎歸山,后患無窮啊!這些逆賊心懷反骨,來日必成心腹大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