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沒玩笑。”李肇抬手,指尖碰了碰她的手背,“你若喜歡,往后日日給你看便是。”
薛綏臉頰發燙,垂眸避開他的目光:“下次再遇到危險,不許再擋在我前面。”
李肇笑了,眼底滿是溫柔:“傻平安,孤甘愿為你赴死……”
薛綏瞪他一眼:“再胡說八道,不管你了?”
李肇莞爾,用未受傷的右手,輕輕握住她的,指腹摩挲般輕撫她微涼的肌膚,宛若在誘哄孩子一般。
“不說笑了——敢問娘子,你的孝帶,可以除下了嗎?”
薛綏目光一凝,對上他深邃的眼眸。
那黑眸里沒有戲謔,只有洞悉一切的平靜。
“我知道你心里惦念什么。”他聲音平穩,“但今日是你我大婚,我不愿我的新娘子,身披嫁衣,心系白麻。”
薛綏下意識按住腰間,那里確實系著一根細細的白麻布條。
它緊貼肌膚,是她對大師父最后的祭奠與告別。
“殿下……”她喉間微澀。
“叫夫君。”李肇撩唇看她。
四目相對,燭火荏苒。
薛綏靜默片刻,緩緩抬手,解開喜服厚重的腰封,衣襟散開些許,露出里面素色中衣包裹的雪白腰身……
一條纖細的白麻孝帶,刺目地系在上面。
她沉默著,將孝帶仔細解下,輕輕疊好,收入妝臺最底層的抽屜。
“我可以不戴孝。”她輕聲道,“但不能不孝。”
李肇眼中閃過一絲復雜的情緒,心疼、無奈,還有對她這份固執的理解。
十年師徒情分,豈能輕易割舍得下?
“我明白。”
他本想勸慰幾句,可張了張嘴,最終卻只是化為一抹極淡的笑意。
“幫我換藥吧。”
薛綏取來藥箱,為他解開染血的舊紗布。
舊紗布已被鮮血浸得發硬,她用鑷子輕輕挑起邊緣……
上過藥的傷口還猙獰著,紅肉翻著邊,敷上去的金瘡藥融在一起,與他線條流暢、肌理分明的胸膛形成了一種殘酷的對比……
“會有些痛,你且忍片刻……”
用溫鹽水浸濕的棉團,慢慢地敷在傷口的粘連處……
薛綏動作專注而輕柔,生怕弄疼他。
李肇一動不動,黑眸深深凝視著她低垂的眉眼,精實的胸膛隨著呼吸微微起伏,在光影下勾勒出堅實而性感的輪廓,極具張力。
忽然,他伸手捉住她忙碌的手腕。
薛綏動作一頓,抬眼看他。
“還沒好呢?做什么?”
“可以了。橫豎等會兒也是要滲血的,倒不如省點功夫。”他嗓音低啞,帶著灼人的溫度,“今日洞房,總不能讓娘子只做個大夫……”
薛綏瞥他一眼,耳根微微發燙,“殿下身上有傷,不宜……妄動。”
紅燭噼啪一聲輕響。
有什么藏在溫下的躁動,順著呼吸纏上兩人……
李肇忽地用右臂攬住她的腰,稍一用力,便將人打橫抱了起來。
“你的傷……”薛綏驚呼一聲,手抵在他胸膛,卻不敢真的用力。
“放心,摔不著你。”李肇低頭,鼻尖蹭過她的,呼吸溫熱地拂在她的臉頰,“為夫帶傷上陣,亦不會讓娘子失望。”他低聲笑著,語氣里混著欲望與憐惜,“娘子看為夫的表現便是……”
他將她輕放在綿軟的錦被間,撐著手臂,俯身看著她……
紅帳隨之垂落……
兩道身影被燭光投在帳幔上,分不清彼此。
他俯身吻下,輕柔地碰了碰她的唇,再沿著她的下頜,脖頸,一路蜿蜒而下……
纏綿而灼人……
她身體微微顫抖,不知是冷的,還是別的。
“別怕……”李肇吻著她的耳垂,氣息溫熱地落在耳邊,“交給我。”
不同于紫宸殿蠱毒情發后的急切掠奪,他此番溫柔而耐心。
嫁衣委地,散落在榻下……
如同剝開一層層堅硬的盔甲,露出她最柔軟也最脆弱的真實。
光潔的背脊、不盈一握的腰肢。他帶著薄繭的指腹每一次劃過,都似在彈奏令人心動的樂章,點燃了一簇簇陌生的火焰。
薛綏看著他近在咫尺的汗濕臉龐,起初還有些僵硬,漸漸的,便在那溫柔的攻勢里敗下陣來,喉間極輕的嗚咽著,像被困住的小獸,在他的牢籠里低喃,所有的血腥、算計、背叛與失去,都在這唇齒交纏間剝離、碾碎、吞沒……只剩下最原始的交融與確認。
“平安……”細密的汗水自他額角滑落,浸濕了紗布,隱隱滲出血色,他卻恍若未覺。只是在疼痛與歡愉交織中,一遍遍低啞地輕喚。
“你是我的妻。”
薛綏被他喚得心口發緊。
她閉上眼,攥著喜被的手慢慢松開,雙臂環上他的脖頸,指尖插入他濃密的發間,仰頭迎合……仿佛要通過這種最親密無間的距離,汲取唯一的溫暖。
他不死,她就得死。
情動至極處,宿命般的情絲蠱仿佛在血脈里瘋狂竄動,細微的悸動順著尾椎蔓延到四肢百骸……
她下意識收攏手臂,將他抱得更緊。
這極致的歡愉,莫非是死亡來臨前的最后狂歡?
李肇察覺到她瞬間的緊繃和異樣,動作稍緩,暗沉的目光落在她臉上:“怎么了?弄疼你了?”
薛綏搖頭,將臉埋進他的頸窩,聲音微顫:“……抱緊我。”
他依將她摟緊,愈發纏綿憐惜,如同對待一件易碎的珍寶。
紅燭燃至半夜,窗外風聲漸歇。
一場始于陰謀、淬于鮮血的大婚,終于在這歡愉與隱憂交織的深夜里,塵埃落定。
酣暢淋漓,卻也精疲力盡。李肇擁著已然倦極睡去的薛綏,指尖輕輕梳理著她的發絲,目光軟得像窗外的月光,落在她微蹙的眉間,久久不曾移開。
前路漫漫,風雨如晦。
但此刻紅帳之內,他們唯有彼此,呼吸相聞,血肉相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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