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昌國境內。
干旱已經持續了將近五個月,田地早就干裂,種下去的種子根本得不到發芽的機會。
湖水早已干涸,留下來的河床也已經裂開了一道道口子。
一名老農坐在田坎上抽煙,他的頭頂是炎炎烈日,曬得人皮膚滾燙。
可他卻像是無知無覺一般,“吧嗒吧嗒”地嘬著煙桿。
腰上的褲帶拴得很緊,幾乎把腰身勒到一起,末梢打了個死結。
剩下的煙草不多了,抽一口都能聞到濃重的糊味,把他的嘴巴和手指熏得漆黑。
朝廷救災的水昨日才來過。
但是天氣太熱,搬運來的水損耗了打扮,每家每戶分到的水更是少之又少。
可他們這處村子,始終沒有接到朝廷安排他們搬遷的消息。
這次來的官兵更少了,送來的水也更少了。
走的時候一名官兵眼里露出了幾分不忍,他們下次再來不知道是什么時候,也可能不會再來了。
可是這里的百姓連反抗的力氣都沒了,沒有水,干巴巴的糧食吃下去,只會加快人的死亡。
現在,他們連喝一口粥都成了奢望。
老農的手邊放著一只碗和一把刀,刀刃有些鈍,是一把最普通不過的猜到。
平日里是用來切菜的。
現在他面朝的這片土地,是他祖傳下來的,也家里世代都在這片土地里耕種。
如今他的兒子已經長大,這片土地也早就交給了他的孩子。
可是孫子還小,大人還好,孩子不懂事,渴了只會哭,越哭就越渴。
今天出門的時候,他的小孫子已經哭得沒有眼淚了。
再這么下去,好好的孩子就要沒了。
孩子還小,如今雖然和他的祖輩們一樣,都生活在這個小山村里,但誰知道以后呢?
說不定,這孩子爭氣,寒窗苦讀十年八載,入了王城做上了大官,祖祖輩輩的貧苦到他這里也就結束了。
但抽煙的老人不一樣。
他已經六十多歲了,沒有做成大官,也得不到上天的眷顧。
半只腳踩進棺材里,已經嗅到了黃土的氣味。
既然如此,何必讓孩子受罪呢?
用一條快死的老命,換一縷家族的希望,劃得來。
抽完了最后一口,老者把煙桿在田坎上敲了敲。
火已經滅了。
他的臉已經干裂,好像一堵剝落的院墻,墻內是一雙飽受風霜的眼睛。
此時看不出什么情緒,也沒有任何交代,只是放下了煙桿,拿起了手邊的菜刀。
他必須早點做決定了,再拖延下去,他就算死了,也沒法讓孫子多活幾天。
不過臨了,刀子還沒割下去,手腕就被什么東西給砸了一下。
冰涼的、濕潤的。
許久不見,已經有些陌生的。
老者愣了一下,還以為是自己看錯了。
但在他愣神的這么一會兒功夫,接連又是幾個雨點砸下來。
透明的液體落到手腕上,很快又砸在了他的身邊。
——嘩嘩!
老人的手開始發抖,身體也急劇抽搐起來。
仰起頭,頭頂上就是一片陰云。
“下、下雨了?”
似乎是為了回應他,雨點砸在了他的嘴唇上,滋潤了他干裂的嘴巴的。
落到了他的臉頰上,將他歲月的溝壑勾成了小河。
最后,落入了他的眼睛里,讓他不知道是淚水還是雨水。
遠處傳來了轟動,他好像也聽到了自己兒子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