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錦樓長在富貴窟,生在溫柔鄉,嘗遍了各色胭脂,方才頭前宴賓,他還特特命人兩抬轎,抬了的三個頭牌妓女來,眼下腰間就系著名妓翠仙方才給他抹嘴的一條翠綠汗巾子,可眼前這女孩兒如此素凈的妝扮,卻忽地讓人眼前一亮。他遠看只覺是個有些姿容的女孩子,但這近看卻一呆,忍不住一看再看。只見那烏發蟬鬢擁出一張雪白的鵝蛋臉龐,長眉紅唇,一雙大眼睛清明水潤,此刻眼睛低垂,睫毛濃密如扇,年紀雖,卻自有明媚光麗之美,仔細端詳,愈發覺得清靈出眾,竟百無一有。m.biqikμ.nět
林錦樓只覺口干舌燥,心“咚咚”的在胸膛里撞著,直想付俯下身子去嗅她發間的那朵玉蘭,是否如他想的那般芬芳誘人,可他如同被施了定身法似的不能動,真是笑話,眼前不過是個丫頭,他卻覺得她高貴矜持,不能讓人隨意侵犯調笑。
香蘭已覺出林錦樓愈發灼熱的目光,這眼神讓她極不舒坦,仿佛她是一塊讓人垂涎欲滴的肉。一陣風吹來,香蘭聞到林錦樓身上的酒氣和隱隱的一股脂粉濃香,心想:“林錦樓生得這樣好,可惜是個風流胚,方才不知在哪里偎紅倚翠快活,莫非這會子火氣沒消,便瞧上我這個丫頭了?”臉色更冷了幾分,往后再退了兩步,垂著頭問道:“大爺有什么吩咐?”
林錦樓輕輕咳嗽兩聲:“你叫什么名兒?是哪兒的丫頭,我怎么沒見過你?”
香蘭垂著手,規規矩矩說:“回大爺的話,奴婢叫香蘭,在羅雪塢伺候表姑娘的。”
林錦樓皺起眉頭:“你是曹家的丫頭?”
香蘭恭恭敬敬說:“奴婢是林家的,大奶奶命我去伺候表姑娘。”
林錦樓的眉頭這才松了松,見香蘭低著頭,便有些不悅,方想讓她把頭抬起來,卻瞧見她雪白優美的脖頸,仿佛上等的白瓷,又像是溫潤的羊脂玉,他忍不住想伸手去摸一摸,誰知剛舉起手,便聽背后有人說:“我的爺,可找著你了,原來你在這兒。”
林錦樓回頭一看,見是在他身邊貼身伺候的廝吉祥,吉祥急急忙忙跑過來在林錦樓身邊聲說了幾句,林錦樓挑起眉說:“竟有這事?方才不是讓人全都妥妥的送回去了么?”
吉祥聲說:“當然是特特命人送回去了,誰知道李二爺瞧上了翠仙,硬要帶回去留宿,后來聽說翠仙姑娘是……”看了看林錦樓的臉色,方才說,“是大爺包了的,不敢太造次,便點名要翠仙的妹妹翠云,可翠云是個雛兒,這些日子給大爺寫了不少詩詞,又用自個兒的頭發打了五彩絡子送過來,大爺都收了,她覺著大爺對她有情,便認定自己是大爺的人了,自然不肯就范……就這么鬧起來,如今翠云又抹脖子又上吊的,李二爺犯了一根筋,發狠要給翠云開苞不可。”
林錦樓笑起來說:“李二還是這牛脾氣,對待佳人牛嚼牡丹可不成,罷了,我出面說和便是。”說完回頭一瞧,卻發現香蘭已經不見了。心里想著回頭再找去找那丫頭,隨吉祥去了。
香蘭抱了那盆玉蘭花跑了一陣,又將花盆放到地上,用袖子揩了揩汗,想到林錦樓方才灼灼的眼神,不禁打了個寒戰。不由安慰自己,林錦樓是吃醉了酒才會如此,等酒一醒,便必然把她這個丫頭子忘到腦后頭去了。快走到羅雪塢的時候,香蘭忽聽到有人喊她,扭頭張望,竟然看見宋柯站在竹林子里對她招手。ъiqiku.
香蘭心下疑惑,只得走上前問道:“公子什么吩咐?”
宋柯笑如春風,一雙眸子湛湛生光,指了指衣擺道:“不知道你有沒有帕子?”
香蘭低頭一瞧,見衣擺上弄上了一大塊臟污,好像是一團濕泥巴,便連忙把花盆放到地上,從懷里掏出帕子,彎下腰幫宋柯清理。
宋柯連忙擺手說:“不用了,我自己來就好。”說著把帕子接過來,自己擦著,口中道:“這可要謝謝你了,若不是碰見你,我穿這衣裳可沒法見人了。”
香蘭見宋柯臉上笑意融融,更顯得一張俊臉非凡出色,加之態度可親,便也跟著微笑起來,心想:“這樣的珠玉男子,就算當年蕭杭號稱風采冠絕京城也不過如此,怪道那幾個林家姐都吹皺一池春水了。”想到她前世的丈夫,心里不禁有些黯然,只低頭看了看那臟污,說道,“幸好只是些泥巴,也好清洗了,留不下污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