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著她的眼睛,柔聲:“殿下這般好的女郎,得到郎君喜歡不是很正常的嗎?何必總懷疑我用心不良呢?”
暮晚搖看著他。
心想她哪里好了,又哪里是有人喜歡她就正常了?從來就沒有正常過啊。
然而尚的話讓她心中溫暖,讓她覺得自己試探他,是自己的問題……可是她心里不安,屢次這般說他,他卻總是耐心地一遍遍給她解釋,說他不是那個意思……他就沒有一次覺得她是在羞辱她,對她生氣。
他這般好。
暮晚搖抿了唇,在燭火下看著他,她心中又歡喜,又害怕。
歡喜的是他沒有想利用她,害怕的是如果他不是想利用她,那他就是真的想和她在一起啊……
這個太嚇人了。
暮晚搖要被他嚇死了。
可是……美色當前,她掛念了那么久卻一點都得不到,又實在不甘心。
所以暮晚搖惡向膽邊生,還是想留下來……起碼要個福利,再逃吧?
而且萬一這福利不好,讓她不喜歡,她不就可以光明正大地找到借口和尚徹底分開,讓他不要打擾她了么?
暮晚搖心中念頭轉了半天,看尚溫和地看著她,她一下子露齒而笑,向他張開手臂,撒嬌道:“抱一下。”
尚愕然。
然后紅著臉,傾身來抱住她,手臂將她身子環住。
抱住她時,他聞到她身上的香氣,感受到她的柔軟和瘦削……心臟砰砰砰快要跳出心臟,尚摟她的手臂微微僵硬,卻沒有放棄。
然而暮晚搖不滿意。
她仰頭,看他一眼。
尚何其敏感。
他低聲:“怎么了?”
暮晚搖似笑非笑:“不是這個抱。”
尚臉更紅了。
他實在跟不上她,只好低聲討教:“那是什么樣的抱?”
暮晚搖心想這人是傻子么?
她笑吟吟:“是讓你抱我去床上。”
尚一怔,意識到自己鬧了笑話。他尷尬地咳嗽一聲,微微側了臉。
暮晚搖故意的:“怎么,抱不動啊?”
尚無奈:“殿下!”
他有些不習慣地,一手攬住她脖頸,一手穿過她膝彎,將她橫抱到了懷中,站了起來。他的不熟練,完全被暮晚搖看在眼中。暮晚搖仰臉笑,在他懷里笑得蹬了蹬腿。
她笑靨如花,摟住他肩,臉埋在他頸間。步搖金簪,一步一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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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晚搖坐在床上,和尚坐了一會兒。
他干干道:“那便歇了吧。”
暮晚搖含笑看他。
她有點故意奚落的意思,尚只能起身,自己去熄滅燈燭,想等屋中黑下來了,一切應該就好了。m.biqikμ.nět
誰知道看到他有吹滅燈燭的架勢,暮晚搖心里一咯噔,一下子拉住他手腕,不讓他下床。
她脫口而出:“不要吹蠟燭!”
尚怔一下,側頭看向她。暮晚搖臉色有些發白地轉過目光,不肯和他對視,他卻好像一下子懂了。
尚微微笑一下,柔聲:“我只是去將床帳放下。其實我夜里也不習慣吹蠟燭。屋中有點光,挺好的。”
暮晚搖才不信。
她有時候晚上睡不著,坐在自己府上的三層閣樓上看對面府邸,能看到漆黑一片。他根本就不怕黑,他和正常人一樣,根本沒有晚上不肯吹蠟燭的習慣。
他這么說,也是為了她。
暮晚搖又感動,又喜歡。
她嗔道:“那你要浪費多少蠟燭?你這么窮,有錢么?”
尚道:“我也沒那么窮吧?”
暮晚搖抱著褥子,抬頭看他,正逢他低頭來看她。
他散著發坐在她面前,眼睛漆黑,氣質純然無害。
燭火在外搖曳著微光,偶爾能聽到屋外雨聲潺潺。
床帳內,就只有他二人這般坐著。暮晚搖紅了臉,竟然難得的心跳加速,覺得臉頰滾燙。
坐了片刻,暮晚搖道:“你沒有想做的么?”
尚垂目。
他撐在床上的手指輕輕顫了下,暮晚搖看到他喉頭滾了滾。
她聽到他低聲:“我想親殿下一下,可以么?”
暮晚搖又氣又笑,抱著枕頭,她臉紅透了,抓著枕頭打他手臂:“傻子!難道我不讓你親了么?有什么好問的?”
他便傾身來,與她唇相挨。
暮晚搖顫一下,她手仍抓著枕頭,指尖卻開始發麻,打不下去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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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只是那般挨著,便已讓她怔然。
然而當然他也沒有傻到那個份上,以為挨一下就是親。
畢竟就算他真不知道……暮晚搖也親過他,尚早就知道唇齒間的親吻,不只是嘴碰嘴。
于是張唇啟舌,于是低頜相就,鼻息纏綿。
芬芳而輕柔,初時淅瀝小雨,后成淋漓試探。
他的長發散在褥上,俯身時,那有些濕的發絲就落在了暮晚搖的手背上。黑色的發絲,和雪玉一樣的手指,黑白分明的顏色纏在一處,旖.旎柔情,欲語還休。
“嗯……”
暮晚搖悄悄睜開一只眼看他,見他閉著目,眼下略有些紅。他的睫毛覆在眼上,她聽到他呼吸亂了,原來他也不總是很從容。她胡思亂想之時,他伸手,一下子摟住了她的肩,將她抱入了懷中。
暮晚搖:“啊!”
他將她揉入懷中,一下子壓了下去。
暮晚搖一下子打他肩,含糊掙扎:“不要……不要壓我!”
尚的呼吸已經亂了,氣息也變得滾燙。他情緒不再受控,忍不住地去抱她。而她在他懷里嘟嘟囔囔地反抗,力氣那么丁點兒小,小貓撓一樣。尚面紅耳赤,勉強定神,才聽到她在嘀咕些什么。
他有些艱難地移開,側躺下來,不去壓著她。這般動作一換,親一親就沒有了。他悵然之時,卻見暮晚搖睜開眼,促狹地看著他。
她向他撲過來,將他壓住,重新親上他。
而她的胡鬧,暴風雨一般,和他那樣的溫柔淺薄、怕傷著她的心,格外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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帷帳內,窸窸窣窣。
尚漸有些難受,輕輕蹭著她,本能地伸手,在她頸上輕輕捏了捏,微有些蜿蜒向下的趨勢。暮晚搖春水一般柔軟,偏偏警惕。
她一把拉住他的手,睜圓眼睛:“你干嘛?”
尚情難自禁之時,又很不好意思。
他卻道:“難道不該如此么?”
暮晚搖:“我只是想和你親一親,你在想什么?難道你這么不尊重我,只想上我?”
尚:“……”
他無奈至極,又難受十分,還被她倒打一耙。換成其他郎君,早就被暮晚搖這反反復復給折騰瘋了。
然而尚脾氣多好。
她這么一說,他就反省自己是不是真的不尊重她去了。他便只是嘆,將她重新攬入懷中,低聲:“那便親一親好了。”
暮晚搖呆住。
她都感覺到他的身體滾燙,他還在……他就親一親就行了?
她被他含住口,腦中變得渾渾噩噩,支支吾吾半晌,也忘了自己在想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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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晚搖被尚抱在懷里,聽著他的心跳。
她終是有些不忍,覺得自己太殘酷,道:“我幫一幫你吧?”
反正她又不是沒有……
尚卻含糊道:“無妨,不用管。一會兒就好了。我只是抱一抱殿下。”
暮晚搖吃驚:“……一會兒就好了?”
尚:“嗯。”
暮晚搖神色古怪地看他一眼,心想這人可真是沒有享受的命啊。然而她也喜歡被他抱著的感覺,窩在他懷中,她有一種自己被寵愛呵護的感覺。
暮晚搖眼睛帶笑,埋入他懷中,張臂抱住他。她也不敢亂碰他,怕他更難受。而她仰起臉,與他垂下的目光對視。
他伸手,輕輕在她臉上碰了碰。
尚低聲:“殿下。”
暮晚搖:“嗯?”
尚微笑:“睡蓮開花了么?”
他微燙的手指搭在她臉上,微微傾身低頭來看她,目光溫柔繾綣,又專注十分。暮晚搖微怔,反應過來他是用花在說她。她拉起被褥,擋住自己的臉,一點點縮下去。
像個縮頭烏龜一般。
而她藏在被子下,忍不住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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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蓮當然開花了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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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雨綿。
共枕同睡。
內舍床幃低垂,擋住風光。外間碗蓮盆中的睡蓮露出的花骨朵下,一點點有淺淺紅色滲出,有花苞在夜色下悄悄試探綻放。
室內滿是清香。
暮晚搖小心翼翼地起身,傾身,低頭看尚。她小心地把自己的長發從他手臂下扯出,又就著火燭的光,依依不舍地看了他許久。他閉目沉睡的樣子,格外讓人喜歡啊。
然而他要和她成親的架勢,實在嚇死她了。
再不舍,暮晚搖也要狠下心,斷了他的念頭。
迷糊沉睡中,尚好像感覺到暮晚搖起身。他微睜開了眼,聲音低啞:“殿下……?”
暮晚搖連忙:“我回府去了,你繼續睡。”
尚怔一下,便要起身:“我送殿下……”
暮晚搖見他還糊涂著,連忙把他按下去。她心砰砰跳,怕自己的小心思被他發現。她嗔笑:“就是回隔壁而已,有什么好送的?你睡吧,別起來了。”
她難得的溫柔體貼,將尚勸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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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暮晚搖進宮,和太子商量一趟,回到府上就收拾行裝,跟隨皇帝去避暑山莊了。
公主府一半被她搬空。
春華還沒有糾結出該不該打胎,就被暮晚搖帶去了避暑山莊,和皇帝日日相處了。
到避暑山莊的第三日,暮晚搖去陪皇帝釣魚,春華一人躲在房中。
她發怔了一個時辰后,將藥煎好,忍著恐懼,狠心給自己灌了下去——
只求真的能落了胎!
而且不被皇室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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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連續三日來公主府求見,暮晚搖都不見。
初時她推脫忙碌,尚也未曾多想。
到第三日,尚已經覺得不對勁。
任何一對男女,一夜之后,都不應該是這種狀態。他使了些語陷阱,輕易從公主府留守的侍從那里,套出話,得知暮晚搖去伴駕,跟隨皇帝一起去避暑山莊了。
公主府的人說,最少也會在避暑山莊待一個月吧。
顯然,這一個月內,公主都不會回來。
立在公主府門前,明明是六月天,尚卻如同被冰雪灌頂。
從頭到底,他的心瞬間涼透了。
他發怔了很久,猜她為什么要這樣對他。
……是因為那晚不好?
她不喜歡了?
她難道是……嫌棄他親的不好么?.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