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每一張,都包含了年少時仲希然的心意,分量重到他現在無法消化。
每一張,都在提醒他當時他有多么愚蠢。
他微閉了雙眼,冷靜許久,手機震了一下。
他低頭,仲希然發來微信:「找到了嗎?」
他看著手邊的相冊,回她:「找到了,我先工作。」
他現在不能跟她討論這件事,他怕自己失控。
仲希然緩緩盯著手機屏幕,有些失神。
好像當年失望的情緒又漫了過來。
太過簡短的一句話,把她的期盼徹底粉碎。
她忽然覺得,當年沒必要因為祁斯年扔掉她的禮物難過。
他接了禮物,可能也不過很簡單地回復一句謝謝,她可能更無法忍受——他對她的禮物,其實并沒有那么在意。
不能再這樣下去了。
已經連續好幾天,她什么事都沒心思做。
祁斯年明明已經拿到照片,卻還能醉心工作。
她真的是輸得一敗涂地。
她起身,去浴室里用冷水洗了把臉。
然后撥通黎城的手機:“你之前說的那個短片定導演了嗎?”
“還沒。”黎城說。
“那我拍吧。”
她需要出差幾天,跟祁斯年徹底分開,好讓自己冷靜下來。
晚上祁斯年回來時,仲希然正在收拾行李箱。
聽見他的腳步聲,她抬頭。
祁斯年脫掉了西服外套,只穿了白襯衫,手里拿著一本相冊。
仲希然怔了一下——他把相冊拿回來了。
祁斯年低頭看她一眼:“要去哪兒?”
仲希然語氣盡量平靜:“要出差拍個短片。”
祁斯年想起來之前她有個短片邀約的事:“我記得你拒絕了。”
仲希然:“我想換換腦子,這個科幻劇本寫得人頭都大了。”
祁斯年目光落在她身上,不知道信還是不信。
他說:“我把相冊拿回來了。”
仲希然沒太大反應,只是淡淡地嗯了聲。
祁斯年走到她身后,她這時站起來,祁斯年便從她身后抱住她。
“對不起。”他下巴磕在她肩膀上,“我早該發現的。”
“不怪你。”仲希然語氣輕松,“早知道我包裝成不一樣的就好。”
少女的隱蔽心思不想被旁人窺探到,結果卻陰差陽錯,落到別人手上。
但她也還是嫁給了他。
這就是命運嗎?
她翻開相冊,抽出第一張翻到背面。
看著自己十四歲時寫下的文字,歪歪扭扭,軟弱無力,不成章法,卻無比赤誠。
她一輩子只做過一次這樣的事,就在這個年紀。
沒有結果,她也釋懷了。
從某種程度上來說,她有些佩服當年的自己,能那么干脆利落。
不像現在。
她說:“現在看好像覺得有點好笑。”
“沒有。”祁斯年聲音低的仿佛是呢喃,“我覺得很真誠。”
可你立刻就去工作了。
仲希然心想。
“那你還是挺理智的。”仲希然笑了下。
祁斯年低頭看她。
仲希然稍稍從他懷里出來:“我先把箱子拿出去。”
擦肩而過的瞬間,祁斯年握住她手腕:“一定要去?”
仲希然低頭:“都說好了。”
祁斯年點一下頭,緩緩松開她,手按到行李箱把手上,按住仲希然的手。
仲希然松了手,祁斯年幫她把行李箱拎了出去。
這之后,兩人誰也沒有說話。
仲希然洗完澡吹干頭發后,從冰箱里拿了罐冰啤酒,坐在客廳慢慢小口喝。
像前幾天一樣安慰自己:工作起來就好了。
可能只是忽然發現自己對祁斯年的感情,又很久沒愛過一個人,一下子有些收不住,沒事的。
——等出完差一切就好了,她還可以回來理智地當他的太太,就像他那么理智。
祁斯年洗完澡吹干頭發走出來,看到她身影單薄地坐在客廳獨自喝酒,心里不是滋味。
他也從冰箱里拿了罐啤酒,坐到她身邊,啪一聲拉開易拉罐。
這聲不大不小,卻足夠讓仲希然心驚。
她伸手蓋在啤酒瓶口:“你不能喝酒。”
“我陪陪你。”他把一盒藥往茶幾上一扔,一口酒喝了下去。
動作快到仲希然完全來不及阻攔。
她抬眼看到那藥的名稱:依巴斯汀,抗過敏的藥。
祁斯年又喝了口酒,平靜地問:“為什么突然決定出差?”
“不……突然啊。”仲希然握緊啤酒易拉罐,心怦怦直跳,“那邊誠意很大,一直在等我——”
她低頭,看見祁斯年手背上長出紅色的一小塊疹子,忽然什么也說不下去。
她拿起桌上的過敏藥片,拆了兩片遞給他。
“都說了你不能喝酒,你怎么聽都不聽——”
她剛準備起身接水,就看到祁斯年把藥片就著酒喝了下去。
“喂!”仲希然驚了,連忙去抽他手里的啤酒罐,“你別喝了!”
他力氣太大,她抽不動。
但他忽然把啤酒罐往茶幾上一扔,手按住她肩膀將她壓在沙發上,低頭貼住她的唇:“還覺得我理智嗎?”
仲希然腦海里轟地一聲。
她好像有點明白他的意思,又好像不是那么確定。
她剛想開口問,就聽見祁斯年說:“你一定要走,我不會攔你。”
“我等著你自己回來。”他發生發啞。
仲希然看著他脖子里起的一片紅疹,伸手抱住她。
去機場的路上,祁斯年親自開車送她,沒叫司機。
仲希然昨晚難得睡了個安穩覺。
因為祁斯年昨晚那番舉動——應該是挺在意自己的。
她現在有點后悔要去出差了,但合同都簽了。
她覺得自己簡直抽風——為什么非要出差?她到底在作什么?
明明喜歡他,為什么非要離開他?在他身邊刷好感度不好嗎?——她以前也沒這么作啊。
她越想越郁悶,下車的時候,一臉不情不愿。
祁斯年本來心情不怎么樣,看她這表情,忽然覺得有些好笑。
她不滿了:“你怎么好像巴不得老婆出差?”
祁斯年輕輕拍了拍她的臉,動作里有那么點“別作了”的含義。
他輕描淡寫地說:“不就半個月?你又不是不回來了。”
“還是你覺得,我連半個月都等不起。”
他音色偏冷,但說這話時像染了溫暖的春風,好像能融化人的心魄。
她仰頭看他。
他低頭,吻住他的唇。
人來人往,他們在接吻。
仲希然感覺右手無名指微微一涼,好像被套了個什么東西。
她低頭,是一枚很日常的鉆戒——他之前承諾過的。
幾乎同時,他聽見祁斯年說:
“祈太太,生日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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