嗡——
天地間響起一聲悠揚清越的仙音,似晨鐘嗡鳴。
漫天雨水與金光驟然收斂,聚攏于她周身,化作一件流淌著不朽金光的神霞仙衣。
天穹之上,那威壓萬物的金色雷眼緩緩閉合、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祥云。
厚重祥云翻滾著散開,露出一道由純粹仙光和玄奧符文構筑的無上仙門。
仙門巍峨,光芒萬丈,散發出令萬物生靈敬畏又向往的浩瀚氣息。
玉慈真人于虛空中緩緩站起,周身再無半點煙火氣,唯有超然物外的清凈仙韻。
她最后回望了一眼腳下歷經滄桑的蒼云界大地;最后望了眼玉瑤真人假扮的道姑;最后望了眼月影宗飛舟的方向,展顏一笑,恰如當初在月影宗門口,那舉著卦旗的女孩。
笑得燦爛。
笑得天真無邪。
也笑得,再無牽掛留戀。
旋即,她一步踏出,身影化作一道流光,沒入那敞開的仙門之中。
仙門緩緩閉合,那無上清輝與道韻卻在天地間久久不散,激蕩著整個蒼云界。
…
一人成仙,天下震動。
各大修真宗門、古老世家的閉關老祖紛紛被這天地異象驚動。
他們或立于山巔,或盤坐云端,目光跨越萬里山河,投向那仙門消逝之處。
禪宗宗主立于云海之上,神色復雜,最終化為一聲長嘆,朝著那個方向躬身一禮:“無量功德,終證仙道。玉慈道友,一路……走好。”語氣中既有敬佩,也有一絲難以喻的感慨。
刀宗宗主傅紅玉扶刀而立,目光如電,穿透虛空,沉默片刻后,對著那片天空,鄭重抱拳一禮。刀心空靈,他感受到的,是那純粹道則的無上威嚴與慈悲本源的圓滿意境。
更有無數曾經在魔門大劫中被玉慈庇護、疏散的年輕修士,此刻紛紛走出洞府,向著心中感應的方向深深作揖。他們中許多人甚至未曾親眼見過玉慈真人,但那份救命之恩,早已融入靈魂。
…
凡塵俗世,感知雖不如修士敏銳,但那浸潤天地的甘霖道韻卻惠及眾生。
雨后的空氣格外清新,田野間禾苗舒展,沾染雨露的草木煥發出前所未有的生機。
在當年曾被玉慈真人以真元疏導地脈所救的村落故址,經過數千年的更迭,早已發展成繁榮的城鎮。
城鎮中心,供奉著一尊沒有眉眼、只刻著“道姑”模糊稱號的石像——那是后世子孫根據古老的傳說所立,感念當年那位以血肉之軀護佑一方水土的“道姑”。
此刻,石像所淋的雨水分外晶瑩,仿佛有微光流轉。城中幾位最年長的老人,望著這奇異景象,心頭莫名泛起一股久違的安寧與感激,不自覺地對著石像、也對著澄澈的天空喃喃祈福。
而在北洲某座古城中,一個傳承了不知多少代的雕刻世家,正小心翼翼地捧著一方被家族視為圣物的玉印。
玉印上,“慈悲渡世”四字古樸蒼勁。
家族代代相傳著一個故事:
數千年前,先祖是一名普通石匠,在最絕望的寒毒之年,因一位女仙所贈丹藥獲救。
先祖耗盡家財,尋覓最好的玉石,刻下這方印,感念仙恩。此刻,這方沉寂多年的玉印竟在匣中微微發熱,溫潤生光,仿佛在應和著天地間的祥和。當代家主心有所感,對著玉印與蒼穹,深深一拜。
山巒間,靈獸駐足,發出悠長的清鳴;深海中,巨鯨浮游,噴吐的水柱映照著七彩霞光;森林里,靈植舒展新葉,釋放出更濃郁的靈氣。整個蒼云界,仿佛經歷了一場無形的洗禮,天地靈氣都變得更加精純。
龍泉山。
陳懷安遙望仙門關閉之處,躬身行禮,聲若沉雷,響徹八方。
“恭送上仙——”
緊接著,如同引起了連鎖反應:
“恭送上仙!!”
“恭送上仙!!!”
來自五洲各處,無數聲音加入了這場浩大的送行。
…
然而……
仙界。
玉慈真人立于一片……難以喻的虛無之中。
預料中的仙樂縹緲、靈鶴飛舞、瓊樓玉宇、仙葩遍地……
統統不見蹤影!
沒有巍峨的仙宮,沒有往來的仙神,甚至連一絲仙氣波動都感受不到。
眼前所見,唯有無邊無際、純粹到令人心悸的“空”。
這種“空”并非黑暗,而是一種剝離了所有色彩、形態、能量甚至時間感的絕對虛無。
仿佛連“存在”本身都被抽離,只剩下永恒的寂靜。
這與她幾千年來感應天道、推演飛升所“預知”的仙界景象,判若云泥!
饒是她已三尸合并,心境圓融通透,此刻也感到一股源自靈魂深處的茫然與震撼。
“這里……是仙界?”
玉慈真人的聲音在這片虛無中并未激起任何回響,如同石沉大海。
就在這極致的空寂幾乎要將她吞沒之際。
她的目光猛然凝固在前方不遠處。
那里并非什么都沒有。
一道身影,背對著她,靜靜地佇立在這片虛無的中心。
那是一名白衣劍客。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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