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城內寂靜如死,各宮皆緊閉門戶,幾個宮女太監瑟瑟發抖地蹲縮在宮殿墻角,唯有養心殿前一片燈火通明,晉王孫允淳身披鎧甲,身后跟著由南衙十衛和晉王府精兵組成的隊伍,與殿前的北衙禁軍遙遙對峙。
魏虛舟手按長刀,怒目圓睜:“宮禁重地,非有詔不得擅入,晉王殿下這是要犯上作亂嗎?”
孫允淳冷笑道:“看門狗也敢在本宮面前狂吠,滾開!”
火光映照下,魏將軍眉目冷硬如鐵,背后卻被冷汗洇濕了一大片。晉王戌時正率兵徑直從承天門進入,先到東宮殺了太子,然后直逼養心殿。南衙十衛皆已倒向晉王一邊,宮中竟沒得到消息。魏虛舟是在他們進了玄福門時才得知消息,急忙帶著北衙禁軍護駕,總算趕在在養心殿前將晉王一行攔住。
晉王成竹在胸,南衙倒戈相向,僅憑北衙禁軍這些兵扛不了多久,魏虛舟雖不怯戰,但冷眼看去,自己都感覺晉王這回起事,十有八’九要成功。
“誰在外面?”
殿門徐徐打開,蒼老威嚴的聲音在火光與夜色中響起,元泰帝的身影出現在養心殿門口:“晉王,你要干什么?”
孫允淳上前一步:“太子孫允良密謀叛逆,意圖不軌。兒臣察知其陰謀,恐怕生變,即刻領兵入宮護駕。如今反賊業已伏誅,特來告知父皇。”
在場的明眼人都知道太子不過是個枉死的倒霉鬼,晉王場面做足,居然眼不眨心不跳地說完了這一番義正辭嚴的空話。
元泰帝道:“反賊既誅,你便回府罷。”
晉王背在身后的手打了個手勢,立刻有一名紫衣官員上前,伏地跪拜,道:“太子失德,已被晉王誅殺。國本不穩,人心思定,愿陛下俯察輿情,傳位于晉王,以順天人之望。”
“崔璟。”元泰帝冷冷地瞥了他一眼,道:“禁軍何在?”
“父皇,兒臣勸您還是別指望了,”孫允淳的笑容在明滅不定的火光映照下顯得格外扭曲,讓人想到吐著信子的毒蛇:“南衙諸衛皆已從本王,莫說您那心腹嚴宵寒不在此處,便是他在,北衙禁軍也沒有一戰之力。”sm.Ъiqiku.Πet
他故意停頓片刻,揚聲道:“唐州軍已在來京勤王的路上,愿父皇早做定奪!”
孫允淳話音方落,宮門外跌跌撞撞地跑進來一個小太監,帽子都跑歪了,上氣不接下氣地道:“陛下!陛下!京營來使報知,有數萬人馬正朝京城方向來,汪統領已帶銳風、烈雷兩營前往阻攔。”
元泰帝被這驚雷般的消息擊的后退一步,頹然地跌倒在攙扶著他的太監身上。
四月三十,北燕良口關外。
來自柘族烏羅護部的馬車在隘口排成長隊,北方的春天來的晚,黎明還很寒冷,守關的官兵裹著厚襖,擦掉眼睫上凝結的水珠,打了個呵欠,嘀咕道:“今年可夠早的。”
護送馬車的柘人滿臉帶笑地湊上來,手從袖筒中掏出來,往那官兵手中塞了一把碩大的珍珠。
那士兵一愣,沒接,把他的手推了回去:“我們將軍不讓收這些,拿回去。”
柘族前些年騷擾不成,被北燕鐵騎收拾了好幾頓,如今年年向大周納貢。烏羅護部盛產東珠,按例每年五六月要往京城進貢一次東珠。今年還沒到五月他們就來了,負責查驗歲貢的北燕士兵雖然覺得有點奇怪,但沒有多想,走到馬車前,用刀尖挑起箱子上的苫布,道:“把箱子打開。”
幾個柘人賠著笑臉爬上馬車,解開繩子,掀開了箱蓋。
一聲唿哨,驚飛林中棲鳥。
箱蓋翻開,里頭裝的竟不是東珠,而是寒光雪亮的刀劍!
押送歲貢的柘人都是訓練有素的士兵,從箱子中抽出刀,蜂擁而上。一片令人膽寒的砍殺聲中,那個推拒了珍珠的北燕士兵被當胸豁開一道血口,仰面摔倒在飛揚的塵土里。
他冰冷僵硬的手指艱難地移動著,從腰間摸出一支煙花,哆哆嗦嗦地拉開引線——
“噗呲”一聲,發現他意圖的柘人回手一刀,利刃穿透血肉,刺穿了他的心臟。
同時,那枚代表著敵襲的信號升上高空,在他逐漸擴散的瞳孔里炸開一片血色煙花。那北燕軍身體抽動,雙眼望天,從胸中吐出了最后一口死不瞑目的涼氣。
元泰二十六年四月三十日,早朝之上,元泰帝孫珣命太監當廷宣讀圣旨,傳位于晉王孫允淳。
同一日,柘族烏羅護部借運送東珠之際,偷襲北燕良口關駐軍,不久后,大量柘族軍隊南下叩關,北燕鐵騎緊急調兵馳援,七年前北疆之危再度重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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