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哪敢說，自己來這當差，可是花了大價錢把另一個人頂了。

衛峰視線假作隨意看向前頭遠去的嬤嬤，看了眼又收回視線。

而那嬤嬤已經走遠，很快就到了藥房去。

小宮女果然是不上心，眼瞧著藥的火候都差勁兒。

嬤嬤臉色難看，冷臉道：“主子再落魄也是主子，出去跪著。”

宮女嚇了一跳，一個想開口辯解，另一個倒是還有點腦子，忙拽著人出去跪著了。

嬤嬤在藥房里盯著，待重新煎好一副藥。

才往內室里走。

屋里的人仰面躺在榻上，這會兒卻是連一點聲音都沒有了。

是啊，哭得那樣慘，只怕喉嚨，已經啞得出不了聲音了。

嬤嬤捧著藥進去，輕手輕腳，待到了榻邊，動作也是極為輕緩的，撩開了床帳。

“娘娘，該喝藥了。”

榻上的人面色雪白，菱花唇早就咬破，脖頸上血痕交錯，更襯得她可憐極了。

可她似癡兒般無知無覺，只愣愣地看著頭頂床帳。

嬤嬤手指頭連著心口一陣陣的麻，強忍住上前去抱著她的念頭，側了側頭壓下淚意。

好幾瞬后，才近前去，要藥碗送到云喬口邊。

一湯匙一湯匙的藥喂進口中，沒剩下幾口時，榻上無知無覺般的女娘，突地一把掀翻了藥碗。

藥汁污漬灑在床鋪上，藥碗更是噼啪了聲，從床上滾落在地。

那聲噼啪聲似是刺到榻上女娘的耳朵，她突然捂著耳朵驚叫，聲音凄厲如鬼。

嬤嬤在旁呼吸都滯住，手顫著想近前去抱住云喬。

可剛一碰到云喬，便被她力道猛烈地推開。

“滾，滾啊，別碰我，別碰我……”

嬤嬤年歲畢竟大了，一下便跌在了腳踏邊。

而那捂著耳朵驚叫的女娘似是如夢初醒，看著她愣了兩瞬。

突的眼里就掉了淚。

“對不起，我不該發脾氣，對不起……”

她一聲聲地在道歉，說她不該發脾氣，聲音越來越小，淚卻越落越多。

那嬤嬤在旁瞧著，喉嚨艱澀地滾動，伸手去握住了云喬的手。

緊緊的，緊緊的握住。

“娘娘不開心就該發脾氣的，哭出來，喊出來，就會好受了的。”

她說著，收拾地上碗片碎瓷，靜靜坐在旁邊，等著云喬終于沒了動靜閉眼睡去，才從一旁起身，往內室門外走去。

出了內室，她微垂著頭，把碎瓷片扔了后，走進自己房中。

那衛峰就候著殿內，一見她進門，忙迎了上去。

老嬤嬤看見衛峰，不待他開口，便立刻道：“去信兒給二郎，想法子，想法子把她帶走，遠遠的帶走，她不能留在這里，不能留在東宮，不能留在那個殿下身邊……”

衛峰聞，猶豫了下勸：“老夫人，依屬下看，與其將小姐帶走，不如助其復寵，屆時倘若誕下皇嗣，有公子在外扶持，娘娘在宮中日子絕不會差。”

他其實還想說，云喬畢竟是和旁的男人不清不楚，這種事，哪個男的能忍，殿下能留她一命，已是恩寵至極了，若換個不受寵的，早就鴆酒白綾，賜死了事。

可他也知道，這話說給眼前的人，自是不會被聽進去的。

就連那遠在西北的公子，也未必會聽。

故而咽了下去。

卻還是覺得，幫云喬復寵，才是對他們最有利的選擇。

可聽他說話的人，眼底紅透，扶著心口，一再壓抑情緒，最后卻道：“你告訴二郎，若是不能將她帶出去，我死不瞑目。”

那衛峰聞只得應下，悄悄出了這處。

留在房中的老嬤嬤坐在銅鏡前，摸了摸自己的臉，幾瞬后，一張人皮揭落。

坐在鏡子前的，是云喬的親生母親，宋宛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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