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沈蘭兒大概不會知道,她的舌頭并不是因為和那夫君的老相好爭執沒的。
那所謂的老相好,不過是明寧留在揚州城的一雙眼睛,而沈蘭兒的舌頭,正是明寧示意手下人拔掉。
因為,她好死不死撞見了明寧。
一旦她說出去明寧曾經出現在揚州城和沈家相關的人和事,必定引起蕭璟懷疑。
之所以明寧至今都平安無事,那是因為她在蕭璟跟前,從來都無比謹慎小心,絕不露出馬腳。
此番回京,她甚至刻意避居別宮。
為的就是在蕭璟眼里,做一個透明的,隱形的人。
讓他想不起她的存在。
想不起,就不會生疑。
而一旦知道她和沈家有關,順藤摸瓜查到沈硯和云喬成親之事有她的推波助瀾,只怕多年前西北那時,埋在蕭璟腦袋里的那枚針,恐要重見天日。
而這,才是明寧最怕的事。
隨著蕭璟越來越在意云喬,明寧就越來越害怕當年的事被他察覺。
若是由著事情發展,若是坐以待斃,以她對蕭璟的了解,即便他沒有察覺那根針的存在,只要來日云喬和他摒棄前嫌,恩愛如初,他也照樣會在之后的某一天,拔了自己這個,會讓云喬覺得礙眼的存在。
即便,他會因為以為她是當年的那小女娘,而心存愧疚。
可他的本能,也還是一定會讓他這樣做。
明寧承擔不起這樣的后果,她接受不了數十年來殫精竭慮的算計,到頭來卻是一場空。
她更接受不了,為什么云喬什么都不做,卻什么都能得到。
而她費盡心機,卻什么都得不到。
她死也不想回到那個守在馬場外,像一個要飯的乞丐一樣,渴求的,看著那個馬場里一身紅裙的小姑娘驕矜的使喚那小少年的時刻。
那會讓她又一次認識到,自己是個一無所有的乞丐。
她不甘心,不甘心,如此相似的一張臉,甚至,她比云喬還要多了聰明果決,運籌帷幄,卻得不到旁人對她的珍愛。
她也始終不明白,云喬什么都不會,什么都不懂,甚至少女年歲時,驕矜任性莽撞跋扈毫不懂事,為什么蕭璟就是喜歡她,為什么很多人就是喜歡她,就是覺得,她應該被保護被珍視,被疼愛。
甚至,就連明寧自己,都舍不得對她下重手,至今,沒有要了她的命。
她閉了閉眸,抬眼時,目光里已經恢復平靜。
其實明寧,從來不愛蕭璟。
她愛的,是無上權勢。
她渴望的也是被掌權者疼愛呵護的感覺。
只是蕭璟,其實從未給過她這些。
帶她回京,給她尊榮,對他來講,像是任務一樣。
久而久之,明寧也就意識到了,她永遠不可能像當年馬場里的小女孩一樣被他對待。
于是退而求其次,只求借蕭璟,得享著人間無上權勢。
“齊王和圣上若要做什么,推波助瀾,幫他們一把。
那上官玥如今不是落在我們手上嗎,借她來利用趙琦,更能在東宮插上一枚棋,豈不一箭雙雕。”
……
此時,明寧的外祖父,京中昔年的李國公府宅邸,地下一處密不透風的暗室中。
上官玥倒在地上,累得氣喘吁吁,才終于撬開了暗室的機關。
她撐著生疼的腿腳,悄悄地往前走。
走著走著,突然身后響起一陣聲音。
她猝然回頭,只見一個沒了手的,披頭散發的老婦人,像鬼一樣爬在地上往她這處來。
那是被送來“李家”頤養天年的,喬昀昔日忠仆婢女。
除了那施針的劉先生外,唯一知道明寧對云喬和蕭璟動了什么手腳的人。
上官玥倒是不懼鬼神,瞧見那厲鬼一樣的老嫗,不過無聲攥緊了拳。
雙腿擺開了防御的動作。
這一擺,一腳踢了塊兒石頭往身后甩了幾步遠。
突然,前方亂箭四射,沖著那石頭而去,只把石頭射穿成了齏粉妝。
上官玥猛地跑到那老嫗處,回頭時瞧見那一地齏粉,心中后怕不已。
到底還是低估了明寧了。
怎有這樣毒蛇一般的人。
她站在那老嫗跟前,那老嫗抱著她的腿,嗚啊地揮著手臂。
上官玥心懷謹慎,到底還是低下了頭,小心地查看了這個老嫗。
看不出什么特殊之處,只是明顯是遭過非人的對待的。
什么人啊,對個老婆子拔舌斷手,似是還把腿骨打斷了。
老婆子瘋狂地掙扎著,沒了手的胳膊,不住的揮著。
一邊抱著她的腿,一邊往那個方向拖她。
上官玥拉起這老婆子,順著她手揮的方向,走了過去。
是個點著蠟燭的小暗室,還鋪著不少稻草。
她走了進去,此處并無暗棋。
這老嫗在她行到一處時,又抱著她的腿,揮著手臂,扒開了地上的稻草。
稻草之下,是人用牙咬碎的磚石碎塊,拼出的字眼。
“云喬、太子、銀針、失憶、錯了、明寧、假的、殺父、殺母、西北戰事、罪魁禍首、惡魔、惡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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