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想來當時真是懦弱,可憐可恨又可悲。
被困在莊狼縣的日子,他不知從何時起,在為這里的烏煙瘴氣憤怒之余,竟然學會自得自樂,享受微不足道的歡樂喜悅,以及暗夜里仰望星空顧影自憐的快意。
這里是真實鮮活的人間,也可以是人間地獄,一念成佛一念成魔。
在如此荒蕪貧瘠的地方,勤勞的雙手時常換不來天道酬勤,一碗水一碗面卻能讓孩子喜極而泣,吃飽喝足后又能拋下一切,撒開腳丫子肆意歡脫的玩耍。
耳邊傳來掰斷樹枝柴火的聲音,菜刀在菜板上切菜的聲音,家長里短的談論聲,驢圈里毛驢喚草的聲音……
抬頭間,夕陽的余暉一點一點消失在屋頂上,亮黃色的青瓦漸漸變暗,湛藍湛藍的天空仿佛被水洗過一般,天空飛過一群麻雀,嘰嘰喳喳的落在屋后遠處的白楊樹上。
院子里的人,除了他都很忙碌,因為他什么也不會。
不多時,兩個孩子有說有笑的走進院子,直奔廚房燒香點火。
一股炊煙從煙囪飄起,在碧藍的天空飄散如輕紗。
此情此景,甚美。
想賦詩一首。
謝大人起身,“三娃,可否借你的筆墨一用。”
三娃燒完香從廚房出來,年輕的男子朝氣滿滿,總有使不完的勁,走著走著便跳起來。
“哎,我這就取來。”說著,三娃穿著布鞋,像兔子一樣躍上臺階來到東屋,“謝大人,這屋子里有桌案。”
……
宋春雪在廚房里忙碌,她沒想到姚曼如此健談,話很多,卻不會讓人反感生厭,她不會嚼人舌根,只會談起趣事。
兩個婦人在廚房忙活,半個時辰便炒了八個菜,切好了長面。
若不是家里的酸菜缸沒搬回來,她今晚肯定要嗆漿水,一人下一碗清爽解膩的漿水面。
等飯菜上桌時,她才發現,謝大人跟姚曼喊來幫忙的那四個人,已經回去了。
宋春雪不悅,“人家都來幫忙了,怎么還打發回去了。今日是我們的好日子,人多熱鬧啊。”
“我這不是怕你太辛苦,搟面太費力氣嘛,等下次你全都收拾好了,我讓他們留下來吃飯可好?”姚曼將她拉著坐下來,“謝大人的隨從也有別的事兒要忙,就先回去了。”
宋春雪心想也是,八個菜對她來說是破天荒的富足了,但對見過世面的人來說,可能不夠吃。
下次,一定要多做些花樣來,好好感謝人家。
主屋的大圓桌能容納十多個人,飯菜上桌,謝大人跟幾個孩子才從東屋出來。
“娘,謝大人剛才即興作詩了,留下兩幅墨寶給我們當賀禮,你還不快謝謝大人。”老四一跨進屋子便高興的炫耀,“咱們家還從來沒有過大人物的墨寶呢,等明日我們裱起來掛在這屋里當中堂。”
姚曼滿臉期待的看向謝大人,“不知大人能否賞我一副墨寶?幾個字也行。”
機會難得,若是錯過今日肯定沒機會討要,她索性厚著臉皮要,免得日后想來捶胸頓足。
謝大人點頭,他笑著坐下來,“用過飯再寫兩幅,在下的字很一般,期望別太高。”
姚曼起身點頭致謝,“大人過謙了,聽聞大人的字風骨不俗,何況我們這些老百姓,若是能得到大人這樣當官兒的墨寶,就算寫得再不好,掛在家里也能當傳家寶,大人可別嫌麻煩。”
她笑著看向宋春雪,“多虧了宋姐能跟謝大人成為好友,不然我都沒這個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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