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意味著維特來了。
黛茜提著黑色的長裙站了起來:“我在外邊等你。”
她走出了酒館,在預定的位置藏身,在確定維特走進了酒館之后,她從裙子掏出了武器。那是一把用舊了的槍,裝填了特制的子彈,里面每一顆都浸泡過她的詛咒之血。哪怕子彈只是從目標的皮膚上擦出一個傷口,血液中的詛咒也足夠致命。
她站在窗外的隱蔽處,左腳踩上了一個木箱,微微彎下腰。從她的視角能看到維特和狐貍的后背,這是一個適合瞄準和暗殺的絕佳位置,來自齊樂人的指點。
槍口對準目標,手指扣在扳機上,只差輕輕一按。
這一刻,黛茜的腦中回想著齊樂人的聲音:“今晚的事,不要預先告訴狐貍。你的任務只有一件:假如維特拿出了一把金色的刀想要殺掉狐貍,在他動手之前,搶先殺了他。但是切記,你的槍口對準的是一個搖擺的靈魂,不要貿然審判他。真正審判他的人,也許是他自己。”
………………
夜晚,諾亞王宮的花園中,來來往往的仆人們步履輕盈地走過,他們是一群會說話卻經常假裝不會說話的工具。這里不會有個性張揚的工具,因為那樣的工具總是很快就消失在了宮廷中。ъiqiku.
宮廷的禮儀讓工具們學會保持安靜和謙卑,最好永遠把目光放在自己的鞋子上,而不是注視那些高人一等的貴族們。
但是花園中美好的一幕讓來往的工具們情不自禁地多看了幾眼。
艷名遠播的茶花女輕搖羽扇,細長的眉毛微微蹙起,眉毛間的妝片亮粉在月光與燈火中閃閃發光,她看了一眼對面的一頭白發的領域主,又看了一眼棋盤旁邊的計時沙漏。
沙漏中寶石碎屑與金粉充作砂礫,正在飛快地流逝。
“需要悔棋嗎?”白發的領域主含笑問道,他神情溫柔,語氣體貼,耐心十足。
這樣一位紳士,真是所有女人心目中完美的情人。然而,坐在他對面的茶花女性別為男,對他完美外殼下漆黑的真相心知肚明。
“論下棋,我可不是你的對手。”齊樂人放棄了在棋盤上掙扎,干脆地認輸了。
輸棋不輸局,他又不是輸不起。
和蘇和面對面打交道是一件十足吃虧的事情,一不小心就被他“降智打擊”,他自帶的技能卡太可怕了。以齊樂人對蘇和的了解,他不至于在下棋這種事情上動用技能,但是……
但是他齊樂人就是棋藝很差怎么了?!
他唱歌也很爛啊!
還不許人有一二三四五個缺點嗎?
齊樂人心安理得、理直氣壯,他的“棋友”正把棋盤上的棋子歸位,溫文爾雅地問道:“再來一局?”
“免了,把棋子放好吧,一會兒還要用呢。”齊樂人手里的羽毛扇搖得飛快,堪比貓咪不耐煩時揮動尾巴的速度。
“夜深人靜,孤男寡女在花園里面面相覷,這副場景恐怕不太合適,總得有點風雅的活動:下棋、彈琴、跳舞……嗯,或者談論哲學?”余燼微笑著提議。
齊樂人冷笑:“我們不是正在討論哲學嗎?”
的確,他們此時正是在驗證各自的人生哲學。為了公平,他們幫維特甩開了梅菲斯特的眼梢,以免這位領域主的打擾。
至于他們兩人,他們互相監督,均不插手——至少表面上是這樣——這就是為什么深更半夜他們在公共場合打發時間。
這里是梅菲斯特的地盤,這位不知道在哪里夜夜笙歌的領域主是這場比試的裁判,盡管他自己對此毫不知情。
但是不知情,不妨礙這位裁判唱著歌朝他們走來。
妝容妖冶詭異的魔術師一手拿著酒瓶一手摟著柯特醫生,醉醺醺地唱著某一段歌劇,即興地把自己要說的話用歌劇的曲調唱了出來:“哦,親愛的余燼,親愛的瑪格麗特……下棋是多么無聊的游戲啊,為什么不來打牌呢?”
說著,他把柯特醫生按在了椅子上,自己在最后一把空椅上坐下,魔術般地變出了幾疊撲克牌:“來吧,我們來打牌!我有預感,今晚我能贏得盆滿缽滿!”
柯特醫生好奇地看向余燼和齊樂人,齊樂人則假裝不認識這位二周目的老熟人。
梅菲斯特顯然喝多了,渾身酒氣熏天,要命的是酒氣里還摻雜著濃烈到刺鼻的香水味,肆無忌憚地奔向三位受害者的鼻子,讓人不禁懷疑他剛剛在衣服上倒翻了他的香水瓶。
在濃郁的酒氣和香水味中,余燼嘴角微笑的弧度淡了幾分。
至于齊樂人,他面無表情地看著撲克牌:該死,一個交際花隨身帶多少錢比較合適?三把之內就輸光出局會不會太丟人了?論打牌他從來也沒贏過啊?!
或許這一刻,兩個宿敵的腦中有了同樣的念頭:
——不如,早點把梅菲斯特做掉吧?
“阿嚏——”梅菲斯特打了一個噴嚏,茫然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
有點兒冷,讓他背后發涼,也許是夜晚海風的關系吧,不過沒有關系,他可不像脆弱的凡人一樣有生病的苦惱。
再過不久,他甚至能夠超越如今的極限,成為永生不死的世界意志。
啊,姬晨星,這早就該死的、不知道躲藏在哪個陰溝與下水道里的家伙,必須盡快捉到他。
披著茶花女偽裝的“姬晨星”,與披著余燼外殼的蘇和對視了一眼。
好吧,先打牌。.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