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樂人:“你去哪?”
余燼:“去舞池,為梅菲斯特閣下餞行。”
音樂逐漸走向曲終,曼妙的余音裊裊。
舞池之中,艾麗薩貝特挽著梅菲斯特的手臂,正輕聲與他說著什么,梅菲斯特怔了一怔,低下頭問道:“你說什么?”
艾麗薩貝特:“我說,我想送閣下一個吻。”
梅菲斯特咧開嘴:“我可不是來者不拒的人。”
艾麗薩貝特輕啟紅唇,舌尖上含著一顆黑歐泊寶石,詛咒一般漆黑的胎體底色中衍射著五彩繽紛的光彩,在晃動的光線下不斷變幻著顏色,宛如宇宙爆炸后星辰起滅的光芒,如此璀璨又如此夢幻。
梅菲斯特屏住了呼吸——這是他從未見過的寶石,是他夢中才會出現的至美之物!
不等他思考,艾麗薩貝特踮起腳,含著寶石吻上了他的嘴唇。
梅菲斯特下意識地伸出舌頭,去勾取艾麗薩貝特嘴里的寶石,猝不及防的,他嘗到了一絲血腥味——含著寶石的美人在流血。
那么近的距離,唇齒相依的兩人凝視著彼此,貪婪與引誘,疑惑與憎恨,在沾染了血液的唾液間傳遞。
艾麗薩貝特的眼睛里閃過一絲勝利的笑意,她將寶石推入梅菲斯特的口中,一口咬破了他的舌頭。
再來不及阻止,也來不及懊悔,散播瘟疫覆滅各個領域的罪魁禍首嘗到了血債血償的味道。
血海深仇凝聚在詛咒之血中,亡國的公主帶著萬民的怨恨,讓貪婪的神明親口吞下了死亡的果實。
凡人的怨恨,終將神明拖下神壇。
但是,瀕死的神明的憤怒,亦可讓凡人灰飛煙滅!
剎那之間,意識到自己身中劇毒的梅菲斯特爆發出了驚人的能量。
“你竟然……你竟然傷害我!”久未受傷的神明震怒,無云的夜晚在瞬間陰云密布,閃電雷鳴在烏云中炸開,讓原本燈火通明的露天舞會亮如白晝。
貴族們匍匐在地,瑟瑟發抖,畏懼著發怒的領域主。
梅菲斯特眼前的世界在逐漸變黑,那幾滴毒血從他口腔的細小傷口滲入全身,他試圖抵擋這未知的毒素,卻絕望地發現這不是毒,而是詛咒,針對他的詛咒!ъiqiku.
無窮無盡的詛咒,仿佛凝聚著整個世界的怨恨,要不顧一切地將他拖入地獄。
“記住,殺你的人是蘇美爾的末裔黛茜,還有千千萬萬因你而死的凡人!”黛茜睚眥欲裂地低吼,每一個字里都是血淚。
梅菲斯特捂住胸口,心臟麻痹著,他拼盡最后的力量,讓閃電成為他手中的利刃,貫穿刺客的胸膛。
黛茜在一身悶哼之后倒下,渾身的血液都被炙熱的雷電烤干。
她死了!
梅菲斯特癲狂地大笑,在逐漸暗下來的世界中,他見證了這個女人慘死。
可是下一秒,他的笑聲戛然而止。
被雷電刺穿的女人再度站立于他的面前,面上滿是錯愕之情——她回過頭,看向遠方的齊樂人。
——不,你不會死。相信我。他這樣說過。
他實現了他的諾。
“怎么可能?你明明死了!死了!”梅菲斯特難以置信地尖叫著,想要再次凝聚起雷電,將這個可恨的女人碎尸萬段。
可是來不及了,劇烈爆發的詛咒爬滿了他的皮膚,他緩緩跪倒在了地上。
在這瀕死的瞬間,梅菲斯特發出了絕望的哀鳴,他向他的盟友求救:“余、余燼……求……求你……救我,救救我……”
這或許是梅菲斯特成為神明之后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向一個人請求。
這是唯一有可能拯救他的人了,只有這位時間旅行者能夠回到更早的過去,為他指明正確的道路,只有他可以!
白發紅眼的時間旅行者朝他走來,他摘下了胸前的懷表,在他面前站定。
懷表在搖晃,表殼上折射著鎏金的光彩,成為梅菲斯特逐漸黑暗的視野中唯一的亮光。
梅菲斯特已經看不清他的模樣了,他的領域正在崩潰,天空的陰云之中滿是玻璃破碎一般的裂紋。
一朵絢爛的煙火升起,那是進攻的信號。黃金工坊外,等候已久的反抗軍發動了起義,正朝著舞會現場攻來。
“……救我……你不是說……你是……為了改變這個世界的命運而來嗎?你不是能夠穿越時空嗎?快……快回溯時間,只有你可以救我!”梅菲斯特哀嚎著,竭盡全力地想要抓住余燼手中垂落的懷表,卑微可憐地向他求救。
他的眼中只剩下這塊懷表,時間旅行者說過,他就是用這塊懷表逆轉了時間,來到這段過去之中。
快,撥動懷表的指針,回到更早的過去,拯救他,快一點啊!
在越來越近的起義號角聲中,梅菲斯特聽到了一聲輕笑聲。
余燼俯下了身,在他耳邊溫柔地說道:“我不是什么時間旅行者,也沒有改變歷史的能力,你也不是梅菲斯特,你只是世界意志夢中的梅菲斯特:一個虛假的、空洞的、可悲的幻影,你甚至不曾有過自我。”
“親愛的梅菲斯特,你深信不疑的真相都是……”
“我騙你的。”
精致的懷表被欺詐魔王優雅地掛回了胸前,貼著他的心臟小心收藏。污濁的血液從梅菲斯特的眼睛中流下,如同血淚。
他眼底最后一絲希冀的光芒消散了,取而代之的是無盡的恐懼與茫然。
永恒島的領域主,自由與貪婪的神明,在他人生最接近至高的一天,倒在了儀式現場。
殺死他軀殼的是萬民的怨恨,殺死他靈魂的是欺詐的謊。.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