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去做什么?。”齊樂人問道。
“給你倒杯水。”寧舟下意識地說道。
齊樂人無語地看著他:“這里又沒有水壺,倒什么水。回來坐好,我們接著聊。”
寧舟默默地坐了回去。床墊太柔軟了,心無綺念的時候他沒有多想,可是現在他無法控制自己的念頭,因而坐立不安。
齊樂人終于把最重要的那個問題拋了出來:“最近發生了什么事,你還記得自己為什么會來到雪焚高原嗎?”
寧舟皺著眉回憶,他腦中的記憶出現了大片大片的黑洞,他記得自己十三歲之前的事情,也記得十三歲到十八歲之間的種種,可是這些記憶都在飛快地模糊,唯有齊樂人出現在的部分清晰而鮮明,讓褪色成黑白的回憶有了一抹亮色。
他珍惜這所剩無幾的色彩,情不自禁地貪戀著有他出現的畫面。等到他去審視齊樂人離開之后的記憶時,那里已經只剩下支離破碎的輪廓。
十八歲那年,齊樂人為什么離開了魔界去了黃昏之鄉?他真的說了他要去尋找另一條道路嗎?為什么他不記得這一幕?
之后的七年呢?有四年是模糊的空白,最后的三年卻反而有了色彩,他記得齊樂人給他寄來的信,也記得他給齊樂人寄去的禮物,是阿婭在他們中間傳遞遙遠的信息……阿婭?龍蟻女王?靜海荒漠某個部落的人類少女,她怎么會變成了惡魔?
一幕沉寂在黑暗中的記憶突然閃過,他看到自己化身魔龍在地縫的圣火旁咆哮怒吼,還是個人類的阿婭恐懼地看著他,齊樂人卻迎向了他,安撫地親吻發狂的他……然后,阿婭跳進了圣火之中,成為了龍蟻女王。
這是什么時候的事情?為什么他不記得前因后果?
“寧舟?寧舟!不要想了,停下來!”眼看著寧舟的表情越來越痛苦,那令人不安的毀滅之力在瘋狂地侵蝕他,齊樂人當機立斷叫停了苦苦回憶的寧舟。
不能讓他想下去,這太危險了,本源的詛咒宛如附骨之疽,稍有不慎就會加深侵蝕。m.biqikμ.nět
寧舟聽不見,他抱著頭,紅眸中跳動著恐怖的火焰,每一分每一秒都在熊熊燃燒,像是要把那些記憶燒穿,讓被記憶照亮的黑暗再度占據他的意識。
齊樂人見情況不妙,急中生智,掰過寧舟的臉親了上去。
這個吻像是墜向火海的第一滴雨水,落在被大火包圍的那個人的嘴唇上,激起了他的求生欲,他在內心祈求,讓這場雨下得再大一些,唯有這樣他才能從火中得救。
可是雨水又是如此吝嗇,連他的衣服都無法淋濕。他急迫地求雨,越求越急。
柔軟的嘴唇被他撬開,他的愛人渾身顫栗,抓住他的手腕想要阻止,但是隨即被他反手按在了床頭,剛剛鋪好的柔軟大床成了禁錮之所。
他想把愛人藏起來,用云朵一樣綿軟的牢籠囚禁他,惡龍珍視它的寶藏,一絲一毫也不愿讓人覬覦。他要每天看著他,親吻他,渴求他,得到他的全部。
瘋狂而病態的渴望在本源的詛咒中生根發芽,詛咒在滋養扭曲的欲望,它嘲笑著他:別再假裝清醒,其實你早就瘋了。
不,我還沒有瘋,我不會……也不能……
濃濃的血腥味從口腔中傳來,在熱吻中失神的齊樂人驟然回過神來,慌忙從床上坐起來,掰開寧舟的嘴檢查:“你咬自己干嘛?”
寧舟紅著眼睛不吭聲,視線落在齊樂人被粗暴扯開的衣領間,鎖骨上綴滿了星星點點的紅痕,于是更加自責。
齊樂人又好氣又好笑,他覺得自己找到了癥結。
“會有罪惡感,對嗎?”齊樂人問道。m.biqikμ.nět
寧舟點了點頭。他害怕傷害齊樂人,害怕自己潛意識里瘋狂的念頭會失控,做出自己永遠無法原諒自己的錯事,因而充滿了罪惡感。
齊樂人以為自己懂了——又是教廷那一套性有罪論禍害了大好青年。
“來,躺好,再給你科普一堂生理課。”齊樂人拍了拍自己的大腿,示意寧舟躺上來。
寧舟猶豫間就被齊樂人按住了,渾身僵硬地享受了一次膝枕服務。
齊樂人用手捂住了他的眼睛,溫柔地說道:“一直以來,我不認可教廷的一個理念:唯有生育是值得贊賞的,但是性卻是有罪的。”
寧舟的眼前一片漆黑,但是帶來黑暗的不是他自己,而是伴侶溫暖的手,所以他并不焦慮,他聽到耳邊響起齊樂人的聲音:“宗教的意識形態決定了它有擴張的需求,這一點教廷也不例外,所以它鼓勵生育。但是教廷又是保守的,它禁欲與節制的理念決定了它反對浪費奢靡、個人主義、放縱欲望,所以它只鼓勵締結了婚姻關系的異性,為了繁衍而發生性關系。其余的一切性關系,要么是輕浮的,要么是放蕩的,要么是不恥的。”
“我倒是不完全反對教廷的全部,人類確實很容易放縱自我,淪入到無窮無盡的享樂欲望中,適當的克制與節制是有必要的。但是,渴望自己的愛人是一件自然而然的事情……”齊樂人斟酌著詞匯,小心翼翼地說道,“它可以有儀式感,也可以情難自禁,甚至可以很有情趣。只要彼此是愿意的,會因此感到快樂,那就是很美好的事情。所以你不必有任何負罪感,我愛你的心情與你愛我的心情是一樣的。”
冰雪寒冷的雪焚高原,雪松林間簡陋的小木屋中,是一場再溫柔不過的迷夢。
衣衫凌亂的魅魔輕聲細語地鼓勵愛人,要直面欲望而不必有罪惡感,卻不知道安靜地枕在他膝蓋上的魔王正在努力克制囚禁他的欲望。.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