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舊發黃的木地板上全是一團團衛生紙。
屋里暖氣給的足,南夏已經覺得有些熱。
此刻聽見顧深不敢置信和顫聲詢問,像是有種終于苦盡甘來的激動。
南夏抑制住內心酸澀,柔聲說:“顧深,我不走了。”
那頭停頓片刻,問:“真的?”
他像是終于冷靜下來,語調也恢復了正常。
南夏輕輕嗯了聲,又重復一遍:“不走了。”
顧深想問清楚:“為什么?”
南夏想讓他去睡覺,但知道有些事情若是不跟他說清楚他必然也睡不著。
她挑重點,直奔主題。
“為了負責。”
顧深吊兒郎當地笑了聲:“還算你有良心。”
南夏沒說話。
最大的矛盾解決,兩人狀態徹底放松下來。
顧深跟她說一個禮拜后回南城,到時候再過來找她。
南夏說好,到時候給他西服。
顧深這會兒語氣曖昧了起來:“就只還西服?”
南夏用手指纏著頭發卷了卷,垂眸問:“那你——還想要什么?”
顧深呼吸頓住。
他問:“我要什么你都給嗎?”
南夏微微咬唇,好一會兒沒說話。
片刻后,她小聲:“你想要什么?”
顧深聲音里含著一絲笑意:“南夏,云城下雪了。”
南夏臉倏地滾燙起來。
她明白他意思。
但其實,這件事他們早做過了,只是他不知道。
南夏輕聲說:“我等你回來。”
這就是答應了。
顧深一顆心軟的快化了。
他重重地吸了口氣,說:“我可真恨不得這會兒長了翅膀飛回去。”
南夏微笑起來,低聲說:“我也想給你畫一對翅膀。”
兩人說完這話,電話里只有清淺的呼吸聲。
南夏突然想起來:“對了,我還有件事兒想跟你說。”
她說這話時沒過腦子,立刻又想起來顧深還在出差,緊接著說,“不過改天吧,都兩點多了,你快睡覺。”
顧深早到酒店門口了,他怕電梯里信號不好,一直沒進去。
肩上已經落了不少雪。
重點的話說了,其他的事兒他倒是也不急。
但他這會兒心情澎湃,也不太睡得著。
他溫聲:“沒關系,我不困。什么事兒?說吧。”
南夏一本正經地說:“但我困了,要睡了。”
顧深一聽就知道她是為了讓他早睡,但他這會兒腦子里全是她,只想跟她再多說兩句話。
他說:“我真沒事兒,明天早上10點的會,也不著急。”
南夏很堅持:“但我真的困了,我要早睡。”
她聲音里不自覺帶了點兒撒嬌,“我現在年紀也大了,不比上學那會兒,回頭眼角長了皺紋,你該不喜歡我了。”
顧深笑了聲:“誰跟你誰我現在喜歡你了?”
南夏:“……”
這不是很明顯嗎?
這人還那么傲嬌。
南夏認真問:“真不喜歡我呀?”
她聲音又軟又甜。
顧深都能想象出她說這話時純得要命的樣子。
他正要調戲回去,又聽見她說:“那要是我追你的話,你是不是就會喜歡我了?”
顧深再次頓住。
那會兒大學里周圍人常常問他跟南夏這種好學生談戀愛是不是很無聊,他嗤笑一聲,回“你不懂”。
除了他,誰也不知道她私下里多要命。
偶爾矜持,大多時候都大大方方的,興致上來,還會反調戲回去。
表面清純高冷,實際熱情似火。
像火的那一面,只有他才能看見。
就像此刻。
顧深恍然覺得,大學那個南夏又回來了。
他語氣吊兒郎地回:“要追我?”
南夏學他語氣,開玩笑似的:“這不為了讓你喜歡我么。”
其實她心里也有點沒底,但總覺得蘇甜說的有道理,就想試試。
剛才顧深誤會她要走,明明受傷的是他,一聽見她有哭音他又立刻哄她。
聽見他說“是我不好”四個字時,南夏感覺心都快碎了。
她也想盡所有的可能對顧深好一點。
就算是她主動,又有什么關系?
只要他喜歡。
果然他聲音聽起來很愉悅:“那就要看你的本事了。”
南夏喔一聲,坦然道:“我會努力的,爭取讓你——滿意。”
顧深莫名覺得口干,他舔了下干裂的嘴唇:“行,我等著。”
之后南夏就催他睡覺。
顧深給她勾得哪兒睡得著,怕她擔心還是說好。
等了幾秒,誰也沒舍得掛電話。
雖然見不到面,但隔著電話好像能聽見彼此的呼吸聲,夾雜著電流聲。
顧深聲音溫柔得像水:“老規矩,你先掛。”
南夏這會兒倒開始找茬兒了:“那你之前怎么掛我電話?”她稍頓,“而且還不回我信息。”
她雖然是一副找他算賬的樣子,聲音卻帶著點兒撒嬌。
顧深低聲:“我什么時候掛過你電話?”
不回信息是他被氣著了,掛她電話的事兒他可做不出來。
南夏記得清清楚楚:“就之前我生病啊,蘑菇說我不去醫院,你直接就把我電話掛了。”
“……”
顧深給她氣笑了:“南夏,你講不講理?”
他那會兒都急成什么樣兒了,一路超車往過趕,一聽說她不想去醫院哪兒還顧得上別的。
南夏明白他意思:“但你就是掛了我的電話。”
顧深最喜歡她跟他使小性兒,不由自主地彎起唇角。
抬頭仰望黑色的天空,簌簌飄雪在酒店logo燈光的照耀下美如畫卷。
他不自覺放低聲音,哄她:“好,是我的錯。”
“以后無論發生什么,我絕不主動掛你電話。”
南夏哼了聲:“那我掛了,你快去睡。”
顧深:“嗯。”
雖然是這么說,但南夏并沒有立刻掛斷電話。
而是等了好一會兒。
舍不得。
這種美好的感覺已經很久很久都沒有過了。
顧深跟她心情一樣。
片刻后,顧深柔聲說:“掛吧。”
南夏嗯一聲,這才戀戀不舍地掛斷了電話。
已經凌晨三點了。
掛電話就掛了有差不多半小時。
南夏扯開被子下床,把剛才哭完扔在地上的衛生紙團掃干凈,去浴室洗了把臉。
她眼皮腫了,眼睛里也有血絲。
她看著鏡子里的自己,甜甜地笑了。
躺回床上,耳邊回蕩著顧深剛才那句話“云城下雪了”。
他第一次吻她的時候,也下著雪。
那是大二下學期的平安夜,他們剛剛確定關系三個月。
南夏那會兒被南愷管得嚴,每晚十點必有車等在學校門口接。
她不敢讓南愷知道談戀愛的事兒,所以每天顧深也就把她送到離大門還有兩三百米的距離,看著她走。
那天也一樣。
但因為是節日,學校里成雙成對在路上走的男女多了不少,這么早跟顧深分開,南夏覺得很抱歉。
兩人走在路上,顧深勾著她肩膀往外走。
南夏忍不住出聲問:“你會不會覺得跟我談戀愛很麻煩啊?”
顧深:“哪兒麻煩?”
南夏悶聲:“就是你要是跟別人談的話,能陪你挺長時間的。”
顧深思考了下,痞里痞氣道:“好像是。”
南夏抿唇。
顧深勾著她脖子往懷里帶了帶,壞笑著說:“那我就看上你了能怎么辦?受著唄。”
南夏一顆心都是甜的,微笑側頭看著他。
微暖的路燈下,他眼神也是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