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位是……?”
何大清問。
“我是春陽,雨水的……愛人。”葉瀟男自己開口,用了雨水“丈夫”的身份。
何大清“哦”了一聲,點點頭,臉上沒什么特別的表情,只是對葉瀟男也點了點頭,算是打過招呼。
他對女兒的這個“丈夫”印象很淡,只知道是個外地工作的,不常在家,但人好像還行。
他更關心女兒突然跑來干嘛。
“坐,坐。”何大清指了指旁邊兩個小馬扎,“今天不忙?怎么有空過來?”
他語氣平淡,聽不出太多親熱,但也沒有不耐煩。
何雨水和葉瀟男坐下。
何雨水從隨身帶的布包里拿出一個油紙包,里面是幾塊新做的綠豆糕:“給您帶點這個,您以前愛吃。”
何大清接過,看了看,臉上的皺紋似乎舒展了一點:“嗯,費心了。”
他把糕點放在旁邊的小凳上,沒急著吃,又看向何雨水,“柱子呢?他怎么樣?”
“我哥挺好,還在食堂。”何雨水說。
“嗯,他那手藝,餓不著。”何大清哼了一聲,不知是贊許還是別的。他頓了頓,問:“你們……今天來,有事?”
何雨水吸了口氣,看了葉瀟男一眼,葉瀟男對她微微點頭。她轉向何大清,聲音放輕了些:“爸,我們……要走了。離開四九城。”
何大清扇扇子的手停住了,抬起眼皮,看著何雨水:“走?去哪?跟春陽回他老家?”他記得這個女婿老家好像在外地。
“嗯……算是吧。”何雨水含糊地應道,沒敢說具體是香江,“去那邊……安家。”
何大清沉默了一會兒,手里的蒲扇又慢慢扇動起來。天井里很安靜,只有遠處灶間隱約傳來的鍋鏟聲和伙計的吆喝。
“決定了?”何大清問。
“決定了。”何雨水點頭。
“也好。”何大清吐出兩個字,聽不出情緒,“老在四九城待著,也沒什么大出息。出去……闖闖也好。春陽,”
他看向葉瀟男,“雨水跟著你,你多擔待。她性子軟,沒什么主意,你別欺負她。”
葉瀟男認真道:“何叔,您放心。我會照顧好雨水。”
何大清“嗯”了一聲,不再說話,只是看著何雨水,眼神有些恍惚,像是在透過她看很久以前的人,也許是雨水早逝的母親,也許是更年輕的他自己。
過了好一會兒,他才緩緩開口,聲音比剛才更低了些:“走了……就走了吧。我這把老骨頭,也不知道還能在這兒待幾年。
這話里透出一股蕭索。何雨水聽著,鼻子有些發酸。
她對這個父親感情復雜,有怨,有疏離,但此刻看著他花白的頭發和佝僂的背影,那些怨氣似乎也淡了,只剩下一種淡淡的、無力的傷感。
“爸,您……保重身體。缺什么,捎個信。”何雨水說。
何大清擺擺手:“不缺啥,有吃有喝,徒弟們也還算孝順。你們……到了地方,安頓好了,也捎個信回來,報個平安。”
他頓了頓,又補充道,“別讓柱子那混小子知道你們給我捎信,他……話多。”
何雨水點點頭:“知道了。”
又坐了一會兒,說了些不咸不淡的閑話,問問酒館的生意,問問徒弟們聽不聽話。何大清話不多,問一句答一句。太陽的光線又斜了一些,天井里的陰影拉長了。
何雨水站起身:“爸,那……我們走了。您多注意身體。”
何大清也跟著慢慢站起來,背顯得更駝了。他走到墻角一個舊櫥柜邊,拉開抽屜,摸索了一會兒,拿出一個小布包,走回來塞到何雨水手里。
“拿著。不多,是我攢的。路上……用得上。”布包沉甸甸的,像是些零散的硬幣和毛票。
何雨水捏著布包,喉嚨發緊:“爸,不用,我們有……”
“讓你拿著就拿著!”何大清聲音大了點,帶著不容置疑的固執,“出了門,不比在家里。窮家富路。”
何雨水不再推辭,把布包緊緊攥在手里。
葉瀟男也對何大清道:“何叔,我們走了。您保重。”
何大清看著他們,揮了揮手:“走吧,走吧。路上小心。”
何雨水最后看了父親一眼,轉身,和葉瀟男一起走出了天井。
穿過酒館堂屋時,那些喧鬧的人聲仿佛隔了一層。
走出酒館大門,站在還有些燥熱的街道上,何雨水才輕輕吐出一口氣,感覺手里那個小布包燙得厲害。
葉瀟男攬過她的肩膀,輕輕拍了拍:“都道別了。以后……各自安好。”
何雨水點點頭,把布包小心地收進懷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