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厲。
迎接他的,是一雙雙驚喜的眼眸,只是并沒有人感謝,所有人在感覺之前,腦海中已經再次被逃亡的念頭全部占據,人流紛紛蠢動,前頭的人已經奔跑過來,眼看剛才擁擠的一幕就要再度發生。
“站住!”
一聲震耳yu聾的大喝,突然從站在灰塵之中的鬼厲口中發出,前頭的人猛然停住了腳步,此時此刻,鬼厲所謂的副宗主身份早已不能再制約他們,能令他們畏懼的,只有同樣是死亡的威脅。
雙目血紅的男人,手中握住了“噬魂”,“噬血珠”上閃爍著血絲光芒,正是運行到了極至的地步,冰冷的殺意,如cháo水一般涌來,同樣冰冷的話語,從他身上傳了出來。
“誰再敢擋我的路,剛才的石頭就是下場!”
人群被震住了,那仍在翻滾的煙塵讓每個人都相信鬼厲的危險,而他眼中帶著瘋狂的血紅光芒,讓人無法不理會他的威脅,悄無聲息的,人群在擁擠的通道里給他讓出了一條狹窄的道路,僅僅容一人通過也嫌太小,卻已經是極限了。
鬼厲沒有再說什么,他大步走去,擠進人群,向著寒冰石室的方向奔去。
前頭,人群的盡頭,還有一個人,在等著他……
無論如何,他一定要過去!
他緊緊咬著牙,嘴唇在不自覺中已然流出了細細的血痕,看去有幾分可怖,身旁的人沒有一個愿意直視他的眼睛,人人都當他是惡鬼一般避之不迭。
只是鬼厲全然不在乎,他只是奮力地奔跑,推開每一個深淺的人,沿著那細小狹窄仿佛隨時就要被人流淹沒的小道,大步地奔走著,逆流而去。
這世間,值得真正在乎的人,又有多少?
突然,腳下地面深處,再度傳來滾滾雷鳴巨響聲,片刻之后,又一波劇烈的地震襲來,石壁劇烈顫抖著,大塊的巖石紛紛落下,無情地砸在人群之中,到處是人哭喊的聲音,轉眼之間,那劇烈的震顫幾乎已經是讓人無法立足,東倒西歪的人比比皆是。
不知是誰在極度恐懼中猛然大叫一聲,不顧一切地向前沖去,片刻之后,所有的人都做了同樣的事情,全然忘卻了其他的危險。
面前原本就岌岌可危的小道,頓時化作烏有,無數的人蜂擁而至,化為可怕的激流,頓時將鬼厲包裹其中,拼命向另一個方向涌去。鬼厲眶訾yu裂,大吼一聲,周身殺意大盛,左手猛然伸出,如拎小雞一般頓時將一個逃命的鬼王宗弟子抓了過去拉到身前,同時右手噬魂高高舉起,就要劈下以殺立威。
淡淡紅芒之中,噬血珠閃爍著妖異光芒,照亮了那個充滿恐懼的年輕臉龐。他是一個十幾歲的少年,臉sè蒼白,身體因為太過恐懼而不停地顫抖著,牙關打著冷戰,只有一雙眼眸中,仍然還閃著光芒,那一點點的微弱光芒。
那是殘存的本能對生的渴望!
那一瞬間,像是凝固了冰冷的殺意與心中的瘋狂,噬魂閃爍的幽幽光芒,人cháo之中,人cháo盡頭,誰又在冥冥里遠遠眺望?
血sè的紅芒,從鬼厲的眼睛里悄然褪去,取而代之的,竟然是隱隱的淚水,松開了手,他放開了那個畏懼的少年,猛然間大吼一聲,噬魂如風一般疾刺而出,破石而入,刺進了一旁堅硬的石壁。
鬼厲緊緊抓著噬魂,貼身附在石壁之上,將頭深深埋入yin暗中。
人流如洶涌的cháo水,從他的身后轟然涌過,無數的身軀擠著他,壓著他,撞擊著輾壓著他,然而他一動不動地承受著,像是化身為沒有生命的巖石,默默地等待著。
那個少年被人流卷著,身不由己地向前方涌去,然而他在那洶涌人cháo之中,卻不停地回頭,年輕的眼中有異樣的光芒。在擁擠的人縫之中,他拼命地尋找那一個孤獨而堅忍的身影,只是,那個身影很快就消失在了人海里,再也看不見了。筆趣庫
不知道過了多久,在一片狂亂之中,那可怕的逃亡人cháo終于過去了。飛散的煙塵里,一個身影從石壁上慢慢撐起,剛要邁步,忽地腳下一軟,竟險些站不住跌了下去。
鬼厲深深吸了口氣,咬緊牙關,終于是撐住了,他身上的衣物,特別是背脊上的部位,此刻已經是破爛不堪,像是被無數野獸從上面踩踏奔馳過一般,即使以他的道行,臉sè也是蒼白難看之極。
但他并沒有停下歇息的意思,相反的,他面上的焦急之sè越是濃烈了,面前已經沒有了逃亡的人流,他邁動步子,有些踉蹌地向著通道盡頭跑去。
碧瑤……
不知怎么,前方似乎有些黑暗。
他喘息著,在通道中奔跑,周圍石壁破損的情況越來越嚴重了,到處都是崩塌的碎石,而這些倒映在鬼厲眼中,只是更增添了他心中的焦灼。
終于,他遠遠看到了寒冰石室的門口,但是隨即一怔,面sè又蒼白了幾分,遠遠望去,他分明記得門口是有一扇新裝上的石門,但此刻卻是一片瓦礫碎石地散在地上,難道……
鬼厲不敢再想下去了,他只有大步地用盡全身力氣掠去。
突然,也就是在他身形甫動的那一刻,完全沒有任何預兆的,狐岐山中地下深處的隆隆怪聲與劇烈的地震,瞬間竟靜止了下來。
前一刻周圍還是一片瘋狂的喧鬧,下一刻卻已是詭異的一片寂靜,這前后對照太過強烈,讓人幾乎無法接受。
鬼厲的身子在空中窒了一下,仍是向前奔去,這突如其來的靜默中,長長的通道里,只剩下一個孤單的身影,向著山腹的深處飛馳著。
而在他的身后,深沉的黑暗緩緩涌起,滾滾而來,不帶有絲毫聲息。
他沖到了石室的門口,一把抓住堅硬的門框,骨節都因用力而發白,向里面看去。
這個世界是靜止的,沉默的,什么聲音與景象都不存在了,他的眼中,此刻只剩下了寒冰石室里,那一張空蕩蕩的寒冰石臺。
空無一物的……石臺!
像是突然被抽空了所有的力氣,他的身軀軟了下去,天旋地轉,整個世界仿佛都在旋轉顫抖,那唯一的呼喊聲,只在腦海中拼命回蕩著。
碧瑤……
鬼厲茫然地站起,慢慢地走進石室,因為無數次強烈地震的沖擊,這間寒冰石室里也早就是滿目瘡痍,碎石巖塊落到地面到處都是,四面石壁龜裂,大大小小的裂縫無數,就連平時一向打掃干凈的地面,也早就積了厚厚的一層灰塵。
甚至就連此刻空空如也的寒冰石臺附近,也落著十幾塊大大小小的落石,其中幾塊更是直接砸在了石臺上。眼前凌亂的一切,仿佛都變做了一把把鋒銳的刀子,狠狠地刺向鬼厲的心頭。他踉踉蹌蹌地走著,大口喘息著,身體搖搖yu墜。
當然,他的眼角余光掃過石室中某個地方,突然一凝,片刻之后,他的身子開始顫抖起來,那邊是寒冰石室中損毀最厲害的角落,石塊跌下來都堆成了一座半人高的小山,而在石碓的下方,某個大石的下面,卻是露出一角綠裳。
綠sè的,一角衣裳……
突然,他像是發瘋一樣沖了過去,撲在那堆石塊之前,推開一塊塊巖石,拼命的扒著挖著,尖銳的石塊邊緣將他的手掌割得鮮血淋漓,但他卻似已完全沒有感覺。
終于,他搬開了最后也是最大的巨石,然后,他怔住了。
慢慢的,他蹲了下去……
在他面前的,在一片綠sè衣角。
只是,一片綠sè衣角而已。
他的目光緩緩移動,看向了這片衣角的周圍,慢是灰塵的地面上,卻奇怪的出現了很多的腳印,這些腳印有大有小,但是鬼厲清清楚楚的知道,這些東西,本不該出現在這里的。
寒冰石室,原本全鬼王宗上下幾乎就只有他與鬼王能來,而其他幾個能來的人,如鬼先生,要么和他在一起,要么此刻不在狐岐山中。
那么在如此混亂且人人爭相逃命的時候,為什么還會有人偷偷進入此地呢?
下一刻,鬼厲的面sè忽然蒼白起來,幾乎是下意識的,他已經想到了答案。
“合歡鈴”。
魔教之中,人人都知道合歡鈴才是絕世罕見的魔教奇寶,甚至可與當年魔教全盛時期黑心老人的噬血珠相提并論,貪yu之下,難道……
鬼厲沒有再想下去了,他的腦海之中瞬間一片空白。
深心處,有什么東西悄悄斷裂了,粉碎了,那是最后一絲維系他心海的支柱,細弱游絲,卻擔著千鈞重擔。
什么,都沒有了……
終于什么都沒有了……
像是做夢一樣,他腦海中忽然浮現了那一個綠sè的身影,盈盈的笑意永遠是那么的美麗和溫柔。身體周圍越來越冷了,寒意從四面八方襲來,只有那個身影是溫暖的,那笑顏是他心頭最后的暖意,只是,慢慢的,身體淡了,漸漸隱去,連殘存的溫暖也緩緩消失了……
如死一般的寂靜冰冷,像記憶中不知何處的冰冷cháo汐,涌了過來,將他吞沒。
碧瑤……
他心中最后呼喚的,這個名字。
下一刻,他昏了過去,整個身軀重重地倒了下去,摔在地面之上,砸起了幾許煙塵。
整座鬼王宗洞窟之內,此刻已經不見有一個人影,在一片詭異的寂靜中,突然,狐岐山地下深處,迸發出了一聲驚天動地的巨響。
“轟!”
剎那之間,整座狐岐山都開始劇烈顫抖起來,一股巨大的力量從地底深處狂暴奔騰發酵著,到處都是石壁在崩塌,無數的地面紛紛裂開,而這一次,那些裂開的縫隙之中,赫然透出了可怕的紅sè光芒。
血腥的氣息,彌漫在每一個角落。
越來越多的地面,像是抵擋不住那可怕力量的侵蝕,紛紛塌陷了下去,紅sè的光芒越來越盛,越來越大,到了后來,連整塊的石壁,也向下方崩塌跌落下去,落進了那一片紅sè的光影之中。
可怕的吼叫與瘋狂的笑聲,仿佛是惡魔從深淵復活,在紅影深處回蕩著。
漸漸的,一個巨大的深洞形成了,紅sè的血芒從那個大洞中shè出,而在深洞的周圍邊緣,還不斷有更多的地面石塊塌陷下去,不斷擴大著這個可不的深洞。
遠處的寒冰石室內,地面石壁也在劇烈顫抖著,不斷有石頭落下,其中一些重重砸在了鬼厲撲在地上的身體上,但他的身子一動不動,沒有絲毫的反應。石室之外,遠處的可怖力量,仿佛正一步一步向著這里走來。就在此刻,突然,一個白sè的身影竟是出現在寒冰石室的門口,赫然乃是小白。只見她眉頭緊皺,滿面肅然,向石室中看了一眼,當看到石臺之上空無一物的情景時,她面sè也是頓時蒼白了下去,隨即她已看到鬼厲昏倒在石室另一側。
沒有更多的猶豫,小白已經沖了過去,將鬼厲的身子扳了過來,出現在她面前的,是一張蒼白而絕望失神的臉,觸手冰涼,幾乎讓小白以為自己抱著的是一個死人。
她貝牙緊咬,眼角余光掃動,忽然看到鬼厲手中緊緊抓著一物,卻是一角殘破的綠sè衣裳碎片,她心念略轉,已然明白了七、八分,頓時眼眶也紅了。
“轟!轟!轟!……”
然而,這世上殘酷得甚至不容許他們有悲傷的時間,狐岐山地底再度連續爆發出瘋狂的巨響,一陣狂暴的地動山搖之后,小白猛然感覺到自己腳下的地面在顫抖中竟是緩緩塌陷了下去,紅sè的光芒從腳下地面裂開的大縫中瘋狂涌出,更夾帶著極其熾熱的氣流。
腳下流淌著的,仿佛竟是最熾熱的巖漿。
小白這一驚非同小可,輕喝一聲,將鬼厲身子抱了起來,雙腳在一塊落石上一點,人已飛出了寒冰石室,才出去片刻,寒冰石室已然全部坍塌,落入了那片可怕的紅芒之中。
但是出去之后,小白的臉sè又白了幾分,外面的情景比寒冰石室里更糟,巨大的深坑早已越來越快的速度擴張著,此刻非但是地面,周圍石壁甚至頭頂上的巨石都已經紛紛陷下落去,小白在殘存的石塊間跳躍飛馳,偶然向下望去,只見下方血紅光芒無窮無盡,熾熱無比,果然有大量的巖漿夾在血芒之中洶涌流淌。
能夠落腳的地方越來越少了,殘余的一點也在快速塌落,小白緊咬牙關,抱著鬼厲的身體飛馳著。就在這生死關頭、千鈞一發之際,忽然間小白感覺到頭頂竟透下了一道微光,她連忙向上看去,只見頭頂原本是厚厚的巖層的地方,大片大片的坍塌之后,在巨石紛紛如雨落下的末ri一般的景象中,竟有幾分狹窄的縫隙里透出了天空的光亮。
難道是整座狐岐山酒藥崩塌,上面露出了空洞么?
小白面上掠過一絲決絕之sè,腳下重重一點,在最后一塊殘存支撐的巖石上躍起,向上飛去,腳下,那塊石頭終于也崩塌落入紅影中,再也沒有了退路。
赤紅熾熱的巖漿,如憤怒的巨人開始咆哮,慢慢上涌,翻騰激蕩,在巖漿之下,仿佛有一股巨大的力量催持著它,片刻之后,熾熱的巖漿轟然爆炸,化作巨大的洪流,向上沖去。
白sè的身影在一片瘋狂景象之中,下有沖起的巖漿熾熱洪流,上棉紗如雨點般密集的巨大落石碎塊,小白像一只白sè的鳥兒,振翅飛翔,在礦業的暴風雨穿梭,拼命地向天空飛去。
天地變sè,烏云滾滾。
曾經是方圓百里之內最高的山峰,此刻,狐岐山卻在一片巨響與漫天煙塵中,緩緩向下坍塌了下去。
大地都在劇烈顫抖著,仿佛那股力量,連天地都為之恐懼。
轟然巨響中,在向天際沖起幾百丈之高的煙塵里,熾熱的巨大巖漿洪流從地下直沖了出來,噴shè向蒼穹,而在這天地巨力壯觀可怕的景象之下,那巨大的巖漿洪流旁,一個白sè的小小身影險險在最后一刻,終于飛離了那地獄一般的山口,向著遠方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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