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皆已吩咐停當,馬超望著殿內奔波數日、眉眼俱疲的眾將,抬手示意:“連日勞頓,諸位且下去休整。三日后筑高臺、登王位、行封賞,屆時再與諸君痛飲慶功酒!”徐晃、馬岱等人面上綻出笑意,連日來緊繃的神經總算松弛些許,抱拳行禮后準備次第退下。
卻在此時,一抹銀甲寒光驟然閃過,率先進駐長安的張任疾步出列,青銅護腕重重叩擊地面,發出沉悶聲響:“啟稟涼王!我軍雖掌控宮城,然尚有一樁棘手之事――前朝天子的妃嬪美人,該當如何處置?”
此如驚雷炸響,原本已退至殿外的眾將身形一頓,齊刷刷轉頭望向殿中。死寂瞬間籠罩大殿,連檐角銅鈴的輕響都似被這凝重的氣氛凝滯。馬超神色未動,卻緩緩負手踱步至蟠龍柱下,蒼勁的指尖撫過柱身斑駁的龍紋,冰涼的觸感透過掌心,仿佛能觸摸到這座未央宮歷經的腥風血雨。
忽而,他猛地轉身,目光如炬,沉喝聲震得梁柱輕顫:“傳本王令!皇宮乃天子舊居,我等雖暫據長安,然名分未正,不可擅居內殿!即刻封存九重宮闕,派五百精銳日夜輪守,擅入者斬!”余音未散,又擲地有聲地補充道:“偏殿稍加修繕,權作日常議事之所;宮中未驅離的宮女、宦官,令其各司灑掃,不得懈怠!”
“至于嬪妃和美人…”該如何處置,馬超一時也沒了主意,眉頭緊鎖,陷入沉思。殿內寂靜無聲,唯有寒風卷著殘雪撲打窗欞的聲響。
就在這時,李儒整了整玄色廣袖,穩步出列,躬身道:“主公,此事易耳。”他目光掃過滿堂將領,繼續說道:“堂上諸將跟隨您南征北戰,出生入死,其中許多人至今尚未婚配。”
“只是這先帝嬪妃身份特殊,乃是天子妻妾,即便先帝與我西涼有血海深仇,也不可輕慢侮辱,當以禮相待。”李儒話鋒一轉,“至于那些普通美人,可詢問她們的意愿。若有家可歸,有處可投,咱們便慷慨解囊,賜予路費盤纏,助她們返鄉。若是無依無靠、無處可去的,不如就由堂上尚未婚配的眾將認領。一來解決了這些女子的生計問題,二來也成全了將士們的終身大事,豈不是兩全其美?”
李儒罷,殿內先是一靜,旋即響起零星的甲胄摩擦聲。徐晃摸了摸后腦勺,黝黑的臉上泛起赧色;馬岱則興奮地捅了捅身旁的偏將,長槍紅纓隨著他的動作不住晃動。
馬超眉頭緊蹙,眼底滿是困惑,盯著李儒玄色廣袖上暗繡的云紋,沉聲道:“畢竟入得宮來,便算是與先帝有了瓜葛,若將這些女子隨意許配,豈不是與禮不合?”話音里帶著三分質疑,七分試探。
李儒撫掌而笑,:“主公不妨將后宮之人聚集于此,當面詢問她們的意愿。愿去者不留,愿留者...”話鋒一頓,眼中閃過狡黠的光,“自有更好的歸宿。”
見李儒辭篤定,馬超余光掃過堂下摩拳擦掌的眾將――徐晃撓頭憨笑時露出的門牙,馬岱長槍紅纓上未干的血跡,皆是隨他出生入死的見證。思忖片刻,他轉頭對立在廊柱旁的董白柔聲道:“白兒,勞你將后宮妃嬪美人一并請到此處,也好當面問問她們的想法。”
待董白裙裾翻飛著離去,馬超不動聲色地將李儒拉至蟠龍柱后,壓低聲音道:“先生,此舉當真只是成人之美?其中必有深意。”
李儒湊近兩步,周身縈繞著松煙墨香,低聲道:“主公欲破漢家天下,少不得讓手下將士拋頭顱灑熱血。您大婚在即,可眾將多是孑然一身,此時賜婚,豈不是籠絡人心的良機?”見馬超神色未松,他手指輕點對方胸口,字字如刀,“更要緊的是,這些女子只要曾入后宮,便是先帝所屬。將領們若娶了她們,便是與大漢朝廷徹底決裂――日后唯有死心塌地追隨主公,才能絕了天下悠悠之口!您既解了他們的終身大事,又讓他們背上‘叛漢’之名,如此恩威并施,何愁將士不賣命?”
馬超瞳孔驟縮,呼吸陡然加重。殿外朔風卷著雪粒撲在金銅門釘上,卻不及此刻心中翻涌的驚濤駭浪。他望著李儒眼中跳動的燭火,忽然意識到,這場看似隨意的婚配,竟是斬斷舊朝根系、澆筑新朝根基的鋒利斧鉞,李儒此人隨時隨地都在為推翻漢朝做準備,看似無心的一個舉動,都是滿滿的算計。
馬超深吸一口氣,將心緒盡數收攏,轉身面向滿堂將領。他抬手按住腰間佩劍,目光如炬掃過眾人:“文優先生這番提議,本王思量再三。爾等隨我南征北戰,出生入死,至今不少人仍孤身一人。”話音未落,徐晃、馬岱等人不自覺挺直腰板,眼中燃起期待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