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落地,廳內霎時靜得能聽見燭花爆開的輕響。
董家人先是一怔,隨即,董f手中的酒樽微微晃動,酒液濺出幾滴在案上,他卻渾然未覺。董家人紅了眼眶,下意識地望向廳外祠堂的方向――那里供奉著董家歷代先祖,包括那位在亂世中起落的董公。
更令人動容的是西涼老將們。當年追隨董卓時,他們見慣了刀光劍影,早已被歲月磨硬了心腸,此刻卻一個個別過臉去,偷偷用鐵甲蹭去眼角的濕意。
想當年董卓死后,董家勢微,正彷徨無主之際,是馬超給董家撐起了一片天。如今,馬超貴為涼王,依然記著這份情誼,怎能不讓人感動?
祠堂內檀香裊裊,董卓的牌位在燭火下泛著沉靜的光。馬超執起酒壺,將清冽的酒液緩緩灑在靈前的祭器中,三灑三停,動作莊重如儀。酒液滲入青磚,仿佛帶著今日的喜慶,告慰著長眠的先祖。
董璜站在一旁,望著馬超挺拔的背影,喉頭哽咽,轉身對身后的董家子弟道:“記著今日大王的情分,往后董家子孫,當以忠義相待。”董家眾人齊齊應諾,聲音里帶著難掩的動容。
待馬超與董家眾人共飲了那杯合族酒,李儒抬手看了看天色,含笑上前道:“良辰吉日,莫耽擱了時辰。白兒,大王,該起駕了。”
董白身著繡金鳳的王妃禮服,裙擺曳地,行走間金線流轉,襯得她眉眼愈發溫婉明艷。她微微垂眸,走到馬超身側,指尖被他輕輕握住,那份穩妥的暖意,讓她心頭最后一絲緊張也煙消云散。
“走吧。”馬超低語,聲音帶著笑意。
兩人并肩走出祠堂,董家眾人與西涼老將們簇擁著,一路往府外而去。門外早已備好龍鳳車輦,六匹雪白駿馬的車架,溫順的等待,紅綢纏繞的車轅上,系著成對的銅鈴,隨著微風輕晃,叮咚作響。
董府朱門大開,馬超扶著董白的手踏出門檻時,等候在外的百姓忽然安靜了一瞬,隨即爆發出雷鳴般的喝彩。
“看王妃!真真是天仙下凡啊!”
“涼王和王妃站在一起,就像畫里走出來的……”
董白的鳳冠霞帔在陽光下流光溢彩,她微微垂著眼簾,臉頰微紅,卻在馬超掌心傳來的溫度里慢慢穩住了腳步。馬超側頭對她低語:“別怕,有我。”隨即轉身面向百姓,朗聲道:“諸位鄉親,今日青龍、白虎、朱雀、玄武四街,長安四門,乃至皇城外,都擺了流水席。”
他頓了頓,目光掃過一張張熱切的臉,聲音愈發洪亮:“酒管夠,肉管飽!大家敞開了吃,也算馬某與董家,謝過長安父老平日里的照拂!”
人群先是寂靜了片刻,隨即炸開來――“涼王萬歲!”“多謝涼王大恩!”歡呼聲浪幾乎要掀翻屋頂,不少百姓激動得跪地叩首,連鬢角花白的老者都捋著胡須直抹眼淚:“活了大半輩子,沒見過這等排場……涼王真是把咱們當自家人啊!”
馬超抬手虛扶:“都起來吧,快些去吃席,晚了可就被搶光了!”
百姓們轟然應諾,卻沒人急著走,都想多看幾眼這對新人。馬超將董白小心扶上車駕,車簾落下的瞬間,他瞥見她掀起一角,正對著人群微笑,那笑容比鳳冠上的珍珠還要亮。
他翻身上馬,玄色披風在身后展開,腰間的佩劍隨著馬匹的輕顫發出細碎的聲響。“走。”他一磕馬腹,白馬會意,緩步前行。
董家的親眷們乘坐的車駕緊隨其后,董卓當年的嫡系將領們紛紛翻身上馬,此刻卻個個腰桿挺直,甲胄在陽光下泛著冷光。這些曾追隨董卓征戰四方的老將,此刻望著前方馬超的背影,眼神復雜卻又帶著釋然――或許,這便是董家最好的歸宿了。
隊伍緩緩駛向宮城,沿街的流水席已經開席,百姓們一邊吃喝,一邊朝著馬車上的新人揮手,酒肉的香氣混著歡笑聲飄滿長街。有孩童舉著糖葫蘆追著馬車跑,被大人笑著拉回來,嘴里還嚷嚷著“王妃娘娘真好看”。
皇城里早已張燈結彩,紅綢從宮門一路鋪到殿階,鎏金的宮燈在廊下懸成長龍,照得琉璃瓦頂都泛著暖光。
車輦碾過紅氈,直驅皇城深處。中門大開,守門禁衛執戟而立,見車輦行來,齊刷刷叩首,動作整齊劃一。車輦一路未停,直到昔日劉辯朝會的太極殿前才緩緩落下。
馬超先一步翻身下馬,玄色朝服襯得他身姿挺拔,他轉身撩開車簾,伸手扶住董白。董白搭著他的手,踩著錦凳下車,鳳冠霞帔曳地,裙擺上的金線鳳凰在日光下流轉生輝。
兩人并肩踏上玉階,一階階拾級而上。玉階兩側,文武百官按品級分立,朝服整齊,鴉雀無聲;再往下,侍衛們甲胄鮮明,列成兩排,手中長戟的寒光映著紅毯,肅穆又莊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