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能把京城發生的事如實地寫進信里,交給仆從:“送回金陵去,加急,路上走快點。”
先給公子報個平安吧。
她無事。
她很好。
她有了身份。
金陵城里,凌昭反復看季白的信,實在為林嘉高興。
也心酸。
信到的時候,已經進入小年,金陵已經到處都是過年的氣氛。
凌昭一直在家閉門守孝,只偶爾去凌氏族學里講講學。
凌四爺的手稿他已經全部審完,編纂好目錄,開始進入刻雕版的階段了。凌家百年書香世家,自家就有書鋪,雕版、印刷、銷售一條龍,十分便利。
這幾個月凌家沒什么大事發生。
只十月里,往云南押送凌延的差人回來了。
凌延沒走到云南,人沒了。
三夫人和秦佩瑩自然不知道這是因為凌家已經放棄了凌延,打點了公人后的結果。
她們兩個人非但不感到悲傷,反而聽到消息,倆個人同時大大地松了一口氣。
婆媳姑侄兩個對看了一眼。
“咳。”三夫人道,“怪難過的。”
“正是。”秦佩瑩道,“以后我會好好守孝,奉養母親。”
凌延雖被除族了,但他和秦佩瑩沒有和離,始終是夫妻。
但秦佩瑩需要的就是這個身份——凌家三房的兒媳婦。
京城已經回信,長房選中了四郎的一個庶子。只那孩子還小,打算等明年過完年后,天氣暖和,河道化了冰再送過來。
這是嫡長房的血脈。
有這孩子在,凌府絕不會虧待三房。
想想以后的日子,資產豐厚,沒有男人要伺候、被管束,不必經歷生產生育這生死關,秦佩瑩的嘴角就忍不住翹起來。
三夫人:“咳!”
秦佩瑩趕緊揉揉臉,只偷眼看三夫人,又何嘗不是一副卸了枷的輕松感。
婆媳倆各自用帕子遮著臉,為那個并不值得她們悲傷的人,干哭了一聲,以示哀傷。
很快就過年了,辭舊迎新。
三月里,凌昭又收到了季白的信。
信是二月里寫的。
林嘉過年之前就從宮里搬出來了,住進了皇帝賜給她的宅子里。
皇后為了她的事生氣,稱了幾日病。這是從前皇后表達不滿常用的手段。
只這次,她一稱病,皇帝立刻令德妃代掌六宮。
皇后的娘家鄴國公府的人進宮了一趟,皇后的病就好了,又踏踏實實打理起后宮,盡起皇后的職責來。
林嘉向皇帝求林太嬪出宮。
皇帝同意了。
林太嬪明面上沒有孩子,在宮里只說是去庵堂靜養。悄悄地出宮,被接到了林嘉的府里,過上了老祖母的悠閑生活。sm.Ъiqiku.Πet
“天太冷。”林嘉說,“等開春暖和了,我們上街。”
“太子妃嫂嫂說,太子殿下的人幫著選了好幾個孩子。”林嘉問,“婆婆看我們是只養一個,還是多養幾個?”
林太嬪道:“你若不嫁了,就多養幾個。”
“我自然不嫁。”林嘉嗔道,“那就多養幾個。家里也熱鬧。”
林嘉和太子妃走得頗近。
不僅是因為她性子得太子妃喜歡,更因為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
能把皇后氣“病”,太子妃可太開心了。
因著身份上被壓制,太子妃在皇后那吃了太多的羞辱和明虧暗虧,更不要提以前太子被暗算了多少次,在宮里都不敢亂吃東西。
如今皇后眼睜睜瞧著林嘉的存在卻沒辦法,太子妃豈能不開心。
太子妃還幫林嘉尋了靠譜的管事姑姑和掌柜。
林嘉的府里,丫鬟、仆婦,小廝、護院、車馬夫,一應配置齊全。田產也有莊頭幫著管。
點心鋪子二月里就開了起來。
季白信里道:“點心很好吃,雖是鋪子師傅烤的,但方子肯定是林姑娘的方子,的確是那個味。”
季白道:“我去見了林姑娘了。她如今實過得很好。”
因京城中權貴太多,林嘉一個無權無勢靠著皇家恩澤活的縣主,其實根本無人在意。
林嘉除了定期進宮給皇后請安,只跟太子妃往來密切些。其他,也只跟幾個親王舅舅家、長公主姨母家的同輩女眷們略有來往。
她既沒有想嫁人的意,也沒有向往權勢的心,并不往勛貴圈子里湊,只過自己的小日子,十分地知足。
她只要不在宮里,就十分方便,季白直接上門了。
林嘉其實也就幾個月沒見到他而已,再見,她道:“怎竟有種經年恍惚之感?”
人生變化之大,季白才感慨呢。
林嘉道:“你給他報平安了嗎?”
季白道:“年前就寫過信了。”
林嘉道:“那就好。我其實想過,要不要給他寫信報個平安。又怕他以為我沒放下他,藕斷絲連。”
季白心酸死了,問:“縣主難道已經放下我們公子了嗎?”
林嘉注視著他:“季白,他既派你跟來看著我,你當知道的,我如今是個什么名聲。”
于內,淑寧公主的奸生女,父不祥。
于外,一個嫁過人,因走狗屎運攀附上皇家的民婦。
凌昭凌熙臣若娶這樣的女子,不成了個笑話?
他可是曾令公主落淚,郡主抱恨嫁人的小凌探花。
季白在信里寫道:“林姑娘說,京城有許多名聲好家世好人也好的淑女,都是公子良配。”
其實林嘉還說:“我現在盼他娶,一如他當初將我嫁,都是一片真心,愿意對方安好的。后來的事,是我運氣不好。只他當初嫁我的時候,我知道他是真心的。”
“也希望他明白,我也是真心的。”
“且我,并不會后悔。”.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