棲云君垂眸,無波無情的看著他,手中握著的,是太清渡厄劍。
“師尊!”
絕境之中,容染不知從何處又爆發出力量,他爬到了棲云君的腳邊,青紫腫脹的手如同抓住浮木一般攥緊棲云君鶴氅邊沿,留下血色的手印。
“救我……師尊,救救我……”
棲云君沒有開口說話。手中劍也未曾出鞘。
只是他人站在那里,就是一柄出鞘的劍,鋒芒蓋世,睥睨人間。眾人盡數緘默。
“見過宗主。”
“見、見過宗主!”
堂上幾位長老同時起身。程副宗主也慢吞吞從座上起身。
“姬師兄,一晃又是兩年不見,此次出關,是為了你那親傳徒弟?”
整個天宗也只有程副宗主敢這樣和棲云君說話了。蓋因兩人師出同門,棲云君未入無情道之前,程子虛與他師門之情還算深厚。當然,入了無情道的劍修就沒有“感情”二字可了,程子虛寧愿和自家夫人說一宿的夜話,也不愿意和一塊冰塊打交道。
即使這冰塊原先是他的親傳師兄。
棲云君道:“他已不是我徒弟。”
他從袖中拿出兩塊碎裂的墨色玉佩,將之扔在了容染面前。
“我說過,之前是最后一次。”
聞,容染臉色蒼白。
是,在他向棲云君自請帶隊去往幽冥秘境的時候,棲云君確實說過,那是最后一次。筆趣庫
最后一次幫他。
但是那時候棲云君并沒有說自己不再是他徒弟。
修行界師徒關系如此緊密,尤其親傳,更牽涉到重重因果,他以為,棲云君沒有那么容易會將他放下。
然而,棲云君比他想象之中,更為果決。
容染看著眼前斷成兩截的墨玉,攥著棲云君衣擺的手漸漸變得無力了起來。
“糾結外道,殺害同門,本罪不容誅。”棲云君一眼便看穿了地上暗香疏影的來處,“然,當年你救我一命,而今我便留你一命。自此,你我因果兩清。”
他一拂袖,容染胸腹上傷口便不再流血。
“帶他離開宗門。”
棲云君吩咐。
沒有再給容染求情的機會。
話音落下,馬上就有執法堂弟子走出來,架起容染雙臂,將他拖著往外走。
最后的希望已破滅,容染臉色灰敗。
浸泡了水牢的身體在地上拖出一道淡紅的水痕。
不知想到了什么,他的表情扭曲了起來。他望向棲云君,忽然發出一聲瘋狂的尖笑。
“因果兩清?哈哈哈哈,你永遠也別想兩清!”
棲云君難得皺了皺眉。
尖笑聲中,容染被拖出了執法堂,又被拖入了人群之中,憤怒的弟子將他淹沒。
宗門外三千長階很漫長。
他被人拖著、踢著不斷往臺階下滾,天上是灼然烈日,周圍是扭曲的人臉、扭曲的聲音、還有扭曲的自己。
他忽然感覺這個情景異常熟悉,似乎曾經經歷。
只不過,當時的他,并不是被拖在臺階上受盡屈辱踐踏的人。
而走在臺階上,閑步看戲的人,才是他自己。
灼熱的太陽炙烤著他身上的遍體鱗傷。不知道過了多久,無止息的滾落才停止。
人聲漸漸遠去。他被拋棄在這里。
血水模糊了他眼睛。
他看不見東西,也動彈不了身體,于是嗅覺變得格外敏銳。
慢慢地,他開始能夠嗅到自己臉上,傷口潰爛的味道。
腥臭、難聞、惡心。
就像他自己。
審判結束,執法堂之中的人已經漸漸散了。
沈殊本欲起身離開,卻見自家師尊邁步走到了執法堂前,蹲身撿起了方才棲云君留下那兩塊碎裂的墨玉。沈殊走了過去,便看見葉云瀾拿著那兩塊沾塵的墨玉,正慢慢用衣袖擦拭。雪白衣袖上很快有了骯臟,看上去有幾分不協調,而葉云瀾神色淡漠,并沒有什么表情。
沈殊正想開口詢問,忽然聽到一道寒冷如冰的聲音響起。
“為何要撿那兩塊碎玉?”
沈殊轉身一看,原來是棲云君去而復返,正站在執法堂門口處。
逆光掩蓋了棲云君模樣,只瞧見一個黑色剪影,身形高大,鶴氅高冠。
葉云瀾沒有看他,只靜靜凝視著手中的墨玉。
碎玉拼合為一,上面鐫刻有玄奧古老花紋,“天宗”二字印于中央。
他道:“這本來就是我的東西。”
作者有話要說:晚上應該還有
給認錯人收錯徒弟還自以為因果已經還清的宗主默哀一秒鐘.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