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結香還想說話,他探頭朝里間喊:“冰冰啊,你快點,這兒有新客人。”
“好的好的。”姜冰冰擦干手,慌慌張張跑出來。
王結香攔住她,對她耳語:“前一個客人要擦干頭發不是嗎?你忙你那邊的,這個我洗。”
“不用。”姜冰冰對她的態度莫名的冷淡。
說實話,用水淋了男店員那事,王結香一點兒不后悔。
但是,她似乎又做錯了。
下班后,王結香執著地跟著姜冰冰,要和她談談。
姜冰冰蹲在巷子口,煙抽了一根又一根。
王結香說了很多話,問了她很多問題,她只是聽著。
煙霧繚繞,兩位好友的臉龐之間總是隔了些什么,看不清對方的眼神。
抽完最后一口煙時,姜冰冰終于說話了。
也是那晚,她對王結香說的唯一一句話。
她說:“在社會難免會吃苦,大家都一樣,有的苦要忍,生活才會好過。”
……
理發店的工作熬至月底,到了發工資的日期。
店長發的錢裝在信封里,姜冰冰早上就
收到了。一直到關店,王結香沒拿到信封,忍不住去找店長問。
店長嚼著口香糖,一臉坦然:“你是試工知道嗎?正式工才有工資的。”
王結香皺起眉頭:“我不是被錄用了嗎,怎么會是試工呢?況且,就算有試工,你提前沒有說過,我不知情。”
他抓了抓后脖,轉移話題:“你這個月闖那么多禍,我不讓你貼錢給我已經對你很照顧了。”
“我闖什么禍了?”
她猜想他要舊事重提,可之前店長明明是維護她的,怎么能現在翻舊賬?
“如果是因為上次我潑他們水,你讓他們現在潑回來,可以嗎?”
王結香哪遇到過這種事,慌神之下,早已不見那天的威風,滿腦子里循環著一句話:拿不到工資,完蛋了。
她愿意道歉,甚至下跪,只要能有錢拿……
“結香啊,我知道你是鄉下來的,但你也太不會說話了。”
店里的店員都在,店長讓他們來,全部人作證。
“我們店的老顧客,趙姐,她要給染的頭發補色,你說她皮膚黑,不適合亮色。然后她聽你的,直接不染了。染發在我們理發店什么價格你知道的吧?這單該不該你賠?”
“男客人要剪頭發,你負責推薦發型,你來一句您頭發這么少,再剪要沒了,后來他洗個頭發就走了。”
“還有前幾天,女學生要來拉直頭發,你幫她吹了頭發,一邊吹一邊說你是自然卷,拉直只能維持幾個星期,又卷回去了。她聽完覺得不合算,不拉直了。”
店長吐出口香糖,手指在計算器上按了幾下。
“我算算這些生意原來能賺多少啊。”
盯著計算器不斷上增的數字,王結香雙眼蓄滿淚水:“我說的是……實話,我不知道要賠。”
她的話輕飄飄的,沒力量。
像店長說的,一筆一筆算清楚,她得倒貼錢了。
王結香求助地望向周圍的同事。
他們事不關己地揣著手,表情寫著“看笑話”。
沒人替她說話,包括姜冰冰。
店長把計算器遞給她。sm.Ъiqiku.Πet
“喏,你看這個數字,我對你夠好了。這是我店里的規矩,你覺得不服,你可以不干。”
王結香的脊梁彎下去。
“冰冰,”店長找出證人:“你在我的店工作久,你也知道店里早就有這規矩吧?”
她懷抱最后一絲希望,看著姜冰冰。
姜冰冰輕輕地點了點頭。
那大概是一年里最冷的一天,王結香從理發店出來,兩個口袋空空。
王結香想著回到家……
回到家,蒙上被子,大哭一場。
夜空落下鵝毛大雪。
她茫然地看著陌生的純白的街,腦子鈍鈍的。
胸腔中憋著一股悶氣,叫她難以呼吸。
縱使拼命地活,日子還是沒法過。.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