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結香用手抹抹眼淚,也躺了下去。
他沒有理她,不知道睡著沒有。
人家大概嫌棄她礙眼吧。
對著那個黑乎乎的背影,她小聲道。
“我下次不哭了,不要討厭我。”
殷顯很快地回答。
“沒討厭你。”
王結香閉上了眼,聲音含糊:“真的嗎?”
他嘆了口氣。
床鋪發出“嘎吱”聲,殷顯翻了個身,似乎是面朝著她。
“說吧,為什么哭?”
王結香的脖子往棉被里縮了縮,只露出半個腦袋。什么也看不清的黑夜,她和他見不到彼此臉上的表情。
不論是這個場景,還是這個男人,都令她感覺安全。
于是,王結香開口,向他敘述了自己的打工經歷。
殷顯全程沒有打斷她。
屋里只有她的聲音,講一會兒,停一會兒。
一直說到,店長說她是試工,不會說話惹了麻煩,一整月的工資打水漂,下班回家房東來敲門……王結香終于講完了自己的故事。
殷顯也聽得明白。
他原以為王結香哭,是哭錢拿不回來;后來聽到結尾聽出了,她更多的悲傷是因為朋友。
為什么會這樣呢,她認為自己沒做錯事,卻不招人喜歡,被昔日的朋友疏遠。sm.Ъiqiku.Πet
地板上的人蜷成一團,緊挨著床鋪,像只沒人要的小狗。
殷顯沒有選擇安慰她。
“人情就是這樣淡薄的,你老鄉不想丟了工作,不想惹上麻煩,這么對你也很正常。你自己想做好人,自己要幫她,那你該。”
王結香被這句話刺痛了。
之前的她沉浸在不甘的情緒里,他將她一下子拉回現實,從頭至腳澆得涼了個透。
想做好人,那你活該。
付出好意,希望別人能理解自己的好意。可是,別人沒有接受好意的義務,沒有回報的義務。到頭來,想做好人的成了最蠢的人,自己選的,就自己承受后果吧。
王結香不愿意做蠢人。
如今自己的蠢樣,連自己也唾棄。
她陷入深深的自厭自責,開始自我反思。
兩人沒再對話。
殷顯睡得快,王結香腦子里想著事,失眠了一整夜。
第二天早上,他起床喊她時,她才剛睡著不久。
“我今早不上班。下午我上班,晚上不回來。”
殷顯的語速過快,王結香努力睜開被眼屎糊住的眼睛,艱難地理解。
他不管她醒沒醒,把要說的說完。
“你換個衣服,我們出門一趟。”
王結香徹底清醒,是聽見殷顯帶上門那“砰”的一聲。
頂著亂糟糟的頭發,她坐起身。
殷顯站在門口等,王結香沒賴床,五分鐘便換好了衣服出來。
他讓她走前面。
王結香一頭霧水:“我們這是去哪呀?”
“理發店。”他說。
早晨的理發店一般沒什么生意,店里稀疏地坐了兩個客人,其余的店員閑著。
王結香和殷顯在店的外面。
她透過玻璃門看見幾張熟悉的面孔,不由地心中發怵。
“不必跟來,你外邊等我。”殷顯轉頭對她說。
他壓根沒打算讓她進去。
正要邁開步子,他的袖子被身后的人拉住。
王結香沖他搖搖頭。
“別去啦。”
她的眼神怯怯,大眼睛耷拉著,又加了一只手扯他。
“你要跟他們打架嗎?會受傷的。”
“別擔心,沒事。”
殷顯那張嚴肅的臉難得露出笑容。
他安撫地拍拍她的手。
王結香依舊不肯松開他。她望向店里的男人,他們雖然沒殷顯高和壯,但他們人多,而且理發店呀,店里能傷人的工具多著呢。
這一耽擱,店員們也注意到門口的兩個人。
沒等王結香說服殷顯走掉,有人去叫店長了。
“結香呀。”
店長推門出來,表情親切自然得跟沒事人一樣。
“你怎么又來我們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