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小,墨今就明白一個道理:要成功切忌心急,要達到目的也需事前鋪墊累計所成。
所以,不論面對任何事、任何人,墨今都會先暗中觀察,暗自計較情勢,時機未成熟之前絕不妄動。
就好比現在,整個內殿里鴉雀無聲……
雨漣一邊為宇文綦揉捏肩膀僵硬的肌肉,一邊暗自注意他二人間的氣氛。從雨漣的角度看來,墨今微微低垂頷首的姿態,可謂是楚楚可憐,如此可是完全擺出了欲迎還拒的姿態,嬌媚而略帶矜持,自己這個妹妹果然厲害,不動聲色間就將我見猶憐發揮到極致。筆趣庫
宇文綦沉默的飲著龍泓,鼻息之下是陣陣茶香,眸光瞟過鎮靜自若的坐在下首的墨今,心里暗暗計量——傳果然不假,的確是傾國傾城的美人痞子,端莊中帶點柔美,沉靜里又帶了幾分嬌俏,只是坐在那就讓人感覺到賞心悅目,卻不知品性如何。
墨今也是不不語。論說耐心,她很沉得住氣,既然皇上跟姐姐都一語未發,自然更加輪不到她,相信現在上首的那兩位也在不動聲色的觀察自己,究竟誰會先沉不住氣開口,誰就會越容易暴露想法,。
若論以前,墨今必是那個最后發者,一來是她性子使然,二來她也從不做高談闊論者。不過這次不一樣,在墨今眼里,一個人表面看似有無心機并不能盡信,有些人外表天真,內心卻深重老成,有些人外表豪放,骨子里卻矜持保守。而她不論骨子里是如何一般,所表現出來的都不能過于聰慧,若是她過于識大體,討人歡心,那么必會遭來他人側目,到時候,反而會將自己過分暴露于人前,未必是上上之選。在什么樣的地方做什么樣的事,勢必會達到不同的效果,在皇宮里,八面玲瓏是好的,但是卻也會惹來過多的非議,反而是有時的愚笨,偶爾的無知才是長久之計。
如是,墨今心下便有了計較,輕輕站起身,向上首二人行了大禮,淡道:“臣妾已經打攪貴妃姐姐多時,想必皇上與貴妃姐姐一定有話要敘,臣妾無狀,請皇上容許臣妾先行告退……”按照常情,宇文綦到此總歸是探望雨漣的,旁人在此未免不識大體。
然宇文綦不發話,雨漣跟墨今自是不做多,墨今就跪在下面等待宇文綦開口,沉靜怡然,并無半絲扭捏。
再看宇文綦,卻好似沒看見有這么個人跪在那兒一樣,只是不疾不徐的飲茶,微微瞇眼享受雨漣的按壓。
雨漣見宇文綦有意不做聲,心里那不定主意有何意味,一時間也不好再說什么,就只得默默的向墨今使了個安撫的眼色。
墨今抬眼看來,心知這是宇文綦刻意為之,想必這位皇上是想看看聞人家的末女究竟是什么品|性|吧?只是不知這位皇上究竟想看到什么樣的聞人墨今呢?現下,她已然請求退下,不適宜再做聲,亦默默回了雨漣一個眼色。
雨漣停了手,接過宇文綦遞來的茶盞,垂眸淺笑。墨今或許不懂宇文綦的心思,她這個當姐姐卻熟悉幾分,在這宮里尚且不論能說會道者比比皆是,可說穿了也要視乎宇文綦的喜好,如若聽的入耳,即便語句稍有錯漏,口才笨拙,也能討得幾分歡心,如若宇文綦本就瞅著那人膩煩,就是說個天花亂墜,也只會被歸咎于巧令色之徒。
因身份的關系,雨漣與墨今往日并非太親近,可入了宮彼此也算最得照應,里里外外張羅倒是其次,墨今的行能否惹宇文綦的喜愛,才最重要。
正當雨漣、墨今二人各自默不作聲揣摩圣意之時,宇文綦淡淡的開了口:“愛妃,墨才人的住處是否安排了?”
宇文綦一表態,雨漣心下一喜,忙笑著回話:“回皇上,臣妾也正在考慮要將墨才人置于哪宮,一起進宮的另外兩位琉才人及寶才人,都安置在了賢妃妹妹宮中,置于墨才人……臣妾本是想安排在明雪殿偏殿的。正巧皇上來,還未來及向妹妹說明,卻不知皇上意下如何。”這話問的巧,明里是征求意見,暗里還是替宇文綦圖個方便。
“哦?”宇文綦的聲音冷冷沉沉的:“既然如此,墨才人就先下去偏殿安置吧。”
宇文綦話不多,語氣平淡,聽不出喜怒愛惡,音色卻好聽的緊。
雨漣漾開了笑:“多謝皇上體恤,妹妹啊,那你就先下去吧。”
“是,臣妾告退。”墨今回話、起身、轉身步出殿外,從始自終都低垂著頭,恭順守禮。
墨今被宮女帶到明雪宮的偏殿,心里平和,一時竟也無太多感觸。從今天起,這座偏殿就是她將要居住的地方,她打量著這座光線暗淡卻很溫暖的偏殿,看來這座偏殿的擺設都是按照她的喜好來的。層層的紗帳錯落有致,隱約間能看到紗帳的盡頭一張暖色調的大床,窗口下一張尺寸夸張的酒紅色軟榻,上面鋪著厚厚的軟墊,一張小矮桌擺放其上,幾口同色系的大箱柜、一張八仙桌、一張棋臺、一臺琴架,以及寬大的衣柜。筆趣庫
墨今相信這些一定是花費了姐姐不少心思的,她從不喜陽光過于刺眼之處,這座偏殿的昏暗正適合她居住。雖然珍品不見得多,但是就一個小小的才人來說,這間偏殿的擺放裝飾已是她奢求的了,在身份上已是逾越本分的,就好比說墻上的那幅秋風溪水圖,筆鋒細膩,線條流暢,雖非名家作品,卻也別有一番風味。
墨今邊欣賞著邊緩緩穿過層層紗帳之中,近處一看才發現這張床榻的尺寸,居然占據了內室的一半大小,整體成橢圓形狀,外層又被些許更加透明的粉色輕紗從頂部垂下籠罩住,輕紗隨著氣息的流動緩緩輕浮。
不遠處一臺梳妝臺,上面鑲嵌了一座精美的鏡奩,幾件精致的首飾和秀美的面脂、胭脂盒,件件精品。墨今輕輕撫過鏡奩的雕工,不愧是宮中之物,花紋間顯示出了雕刻此物者的功力與心血。能做出這樣作品的工匠,想必要有二十年以上的功力吧。她再次感嘆姐姐的苦心,看來父親與姐姐早已料到以她的姿色,受封受賞是遲早的事。
只是,若非是宮中有人,不論親人也好、朋友也罷,又有誰會關心一個剛入宮的小小才人?人情冷暖,有時候就是親姐妹也未必可以憐恤,是以,身處這種環境的姐姐能對自己花足了心思張羅,就更加顯得可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