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今暗自懊惱著自己今日頻頻出糗,忙垂下眼胡亂的下一著棋子。隨即就聽宇文綦輕笑得調侃:“心不定,棋不穩。愛妃心緒意亂,豈不自曝其短?”
話音落時,宇文綦手下白字一落,頓時改變了僵持的局面。
墨今以袖輕掩嘴角,自嘲的笑了:“臣妾心不在此,擾亂了皇上的雅興,還望皇上恕罪。”
“愛妃不必自責,朕倒是好奇究竟愛妃心在何處?”宇文綦懶懶的靠在一旁,姿態隨意,表情輕松。但是墨今卻感到一股壓力襲向自己。
皇上明明很放松的靠在那里,為何她更加緊張?好似有一張密實的網緊緊纏住自己一般。
墨今穩穩心神,低語:“近日,臣妾偶得一曲,但是苦思之下卻難以抓住此曲之奧妙所在,所謂曲意亦要靠心境詮釋,想必是臣妾火候還不夠,難以抒發的順暢吧。”
宇文綦輕挑眉,示意墨今繼續往下說。墨今輕瞟了一眼宇文綦,接著道:“現下并無他人,不如就讓臣妾為皇上彈上一遍,皇上精通音律必能為臣妾指點迷津。”
宇文綦但笑不語,靠臥的姿勢更加隨意自然。墨今見狀起身走向琴架,一手輕撫琴弦……
翠石為底,金蠶絲做弦,所撥發之韻律果然不同凡響。
墨今雙上輕壓穩住琴弦的顫動,閉了閉眼緩緩回憶著《清晨》的旋律,手下翩翩而動,流暢的描繪著清晨的美景……
清韻之中,不求變、不求高亢,只為隨心而至、隨意而發。墨今僅以指尖的觸動感受琴弦的顫抖,或強或若。借此將感情傳達而出,愉悅悠揚,甚是動聽。sm.Ъiqiku.Πet
不一會兒,一曲完畢,墨今一時之間還難以平復心懷。待平息之后,輕抬微閉的眼眸往宇文綦看去。
誒?人呢?
此時,墨今才感覺到身后一股強烈的存在感,背后的熱度以及拂過耳際的呼吸都激發著她的感官。墨今頓時又再度緊張起來。
宇文綦一手輕覆上墨今擺在琴弦上的手,帶領她一起撥動琴弦,另一手也隨后跟上。僅僅三五下,就將方才韻律的其中一段演繹的與眾不同。
墨今心中突生敬意,想來“清晨”二字在不同的人心中亦有不同的看法。在宇文綦心中,清晨亦是一天之始,最應振作之時。
每每這時都是早朝之時,也難怪宇文綦的曲意更顯明朗氣清。想來,歷代年輕帝王之中,又有幾個如宇文綦一般政事順暢?雖然如今老臣仍占多數,大權尚未集中,但是說到對君王的尊重與敬畏還是可以看的出的。
早在宇文綦登基之前,墨今亦曾聽聞父親念道:“太子年少有為,假以時日必能亦新換舊,以精去粕。”父親平日沉默寡,對旁人甚少夸贊。在墨今看來,父親此番評價已屬不易。筆趣庫
這時,宇文綦拉起墨今走向書房之外,淡笑著問:“貴妃愛蘭,賢妃愛牡丹,何以愛妃獨愛竹?”
墨今看向隨風搖擺的青竹,低語:“竹,清韻悠然,臣妾雖不敢妄自攀比,卻也敬佩這種閑致淡雅的高潔。”
“哦?”宇文綦低頭看向矮自己一個頭的墨今。從這個角度看去,墨今小巧挺翹的鼻尖與如扇般的睫毛很是可人。
宇文綦又問道:“若是朕賜予愛妃一小塊園子,愛妃可有想種植之物?”
墨今輕鎖眉心想了想,嘴角不由自主的抿起。淡淡的回道:“想來臣妾大概會種植一些莊稼吧。雖然臣妾在入宮之前,深入檢出,甚少踏足民間。但是臣妾亦曾拜讀過古人詩詞。對于‘稼穡艱難,百姓疾苦’之意也偶有所感。所以臣妾也想親身深入體會一下。”
宇文綦扯了下嘴角,輕嘆口氣,轉頭看向天際,喃喃道:“‘稼穡艱難,百姓疾苦’,作為君王,當為民之苦為己苦,當為民之愿為己愿,當為民之憂為己憂,當為民之思為己思。這,也是朕在兒時所受之教誨。”
墨今仰視宇文綦,深覺宇文綦的胸襟不同凡響,百姓若得此君王,想來亦是福氣。雖然皇上初掌大權僅兩年,但是就政策與行事上亦不輸于先皇。也無怪乎父親對宇文綦評價如此之高。
墨今右手被宇文綦握在手心,雖然她仍覺得緊張害羞,但是原本冰冷的指尖已然溫暖許多。
墨今舉起左手輕撫向宇文綦的手臂,柔聲低語:“臣妾乃是一介女流,所思所想不比皇上遠見。但是臣妾亦覺得要做到皇上所說,絕非一朝一夕可成。”
墨今心中亦希望宇文綦能做到方才所,如此百姓的生活才會更加平順。之前,墨今也聽聞新皇登基免稅三年之說。當時,墨今還覺得此為帝王之術,實乃收買民心。現下看來,宇文綦當真是心系天下,心系民望。
宇文綦拉著墨今緩慢的行走在竹林之間,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在登基之前他在民間的見聞與經歷。墨今認真的聆聽。
宇文綦的聲音低沉穩重,仿若有種安定人心的力量,說起故事甚是動聽。再加上墨今身處閨中,對民間了解不多,更加被宇文綦所述故事所吸引。
雖然,宇文綦的故事平淡,但是正是這些無關痛癢的小事才深深蠱惑著墨今。想不到這些難以被注意到的瑣碎之事被講述出來確是生趣盎然。
好比說,宇文綦十三歲初入民間之時所遇一對夫妻。
方至清晨,整條市集極為寂靜,宇文綦只見一農夫打扮男子費力的拉著一架木車前進,車上兩大之桶污穢不堪,老遠就能聞到一股子異味。
宇文綦上前問農夫此為何物。農夫看了看宇文綦華貴的衣著,說道:“餿水罷了。”.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