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少城送給吳江的翡翠原石一共是兩塊。吳江早就聽人說起過關于“賭石”的趣聞,第一眼看到的時候就非常感興趣,可是這東西的價值很難說,指不定是個貴重玩意,跟以前她送的那些山貨什么的不可同日而語,起初他也不敢收下。譚少城沒想到什么都不缺的吳江會對這東西眼前一亮,心里滿是喜悅,至于吳江說要給她錢,把那原石買下來,她哪里會肯,直說這東西是她那在邊境的礦上干活的父親撿的,她也用不著,吳江喜歡就好,然后也不等他拒絕,放下東西就跑。
就這樣,吳江“恭敬不如從命”地笑納了這份禮物,他可沒有獨自私吞,心想以小婉的性子,必定也會覺得這東西有意思,于是挑了一塊大的送給曲小婉,而另一塊則很有義氣地送給了同樣熱衷各種古怪東西的司徒玦。
哪知道人算不如天算,他原本是一番好心,結果卻統統打了水漂。曲小婉那一塊剖開之后是成色尚可的粉綠糯種翡翠,略作加工,也是件不錯的器物。孰料曲小婉在得知這東西是譚少城送給吳江,吳江再轉送自己的以后,當即面露不快,冷笑了一聲,就把那石頭扔到了一邊。任吳江百般解釋,她也只說自己受不起這樣拐了彎的人情。
&n
bsp;吳江得了個教訓,在司徒玦面前絕口不提石頭的來歷,兩人興沖沖的去找了行家鑒定,結果卻得知這剩下的一塊材質是玉里最下等的,換而之,也就是行家嘴里的“磚頭料”,最后落得個敗興而歸,司徒玦回去之后就把石頭扔進了垃圾桶。吳江大呼冤枉,末了,在校園里偶遇譚少城,還得誠心誠意向她道謝,真是賠了夫人又折兵。
本來這事也算畫上了一個句號。╔皇上,微臣有喜了╗可是吳江無意間發現小根不知道為什么,就像缺水的黃瓜一樣蔫了下來,整日里長吁短嘆地。吳江還以為他是為了找工作的事傷腦筋,便找了個時間,約他到學校周邊的小館子喝酒談心,順便盡盡朋友的義務,開導開導他。不喝也就罷了,然而三杯啤酒下肚,小根就對吳江坦白了自己的滿腔愁腸。原來打大一入學的時候起,小根就一直對譚少城報有好感。在他眼里,譚少城有和他相似的出身背景,說得上同病相憐,可是卻遠比他聰明,人也長得很是娟秀,就像一只山溝里飛出來的金鳳凰,小根在她面前自慚形穢,也只敢偷偷地喜歡,為她鞍前馬后也滿心歡喜,從無怨。可是,這一次,他明知譚少城家里出了事,她又與渴望的獎學金失之交臂,看著她黯然的樣子,小根只能恨自己沒本事,除了干著急,一點忙也幫不上。最要命的是,從譚少城手里搶走獎學金的人是司徒玦,司徒是小根的好朋友,小根不會說她的壞話,這下子,就連在少城面前跟她一塊同仇敵愾也辦不到。
吳江對小根埋藏在心底的這段苦戀的確有些意外,不過重點不是這個,而是在小根醉后斷斷續續地傾訴中,他忽然聽出來了一件事,那就是小根曾經鼓起勇氣把他從家鄉帶來,并且一直很寶貝的兩塊原石送給了譚少城,當然,譚少城收下了石頭,卻沒有收下小根的一番心意。也就是說,譚少城撒了個謊,那兩塊石頭的主人也不是她,而是暗地里喜歡著她的小根。
就這樣,這兩塊塊瘋狂的石頭在一群心思難明的年輕人手中一路輾轉,小根送給了譚少城,譚少城送給了吳江,吳江送給了曲小婉和司徒玦,司徒玦扔掉,被姚起云撿了回來,最后又送給了司徒玦。
吳江弄清楚了這來龍去脈,頓時覺得“感情”這兩個字,著實太需要腦細胞。他本來已經有些過意不去,再加上小根臨倒下之前,還知道拍著他的肩膀說,他是知道少城喜歡的人是吳江的,不過他更清楚自己無論哪方面都沒法跟吳江相提并論,也不敢有半點嫉妒,只不過明知道吳江不會看上少城,少城現在又那么難過,他只盼著她累的時候,能發覺世界上還有一個默默盼望著她好的人,雖然這個人很沒用。
看著醉后仍掩不住悵然的小根,吳江心中的愧疚不免加深了。待到酒醒之后,他就鼓勵著小根大膽地向譚少城表白,現在正是她最需要人安慰的時候,等她回過頭,就會發現真正對她好的人是誰這樣,說不定小根的真情流露會將她打動。這樣以來,還真了卻了吳江的一番心事。
小根當時只知道羞澀地笑,什么話也沒說。很快,當天吳江從實習的醫院下晚班出來,卻在大門處遇到了不知在寒夜的風中等了他多久的譚少城。
本來那一天吳江是約了曲小婉的,不知道為什么,小婉最近情緒起伏有些古怪,兩人在一起的時候,她總是喜怒無常,動不動脾氣就發作了,可她偏又離不得吳江,吳江希望她自己靜一靜,她卻非要時時刻刻見著他才安心,吳江又是無奈,又是心疼,唯有小心翼翼地哄著。
這時見到譚少城,看著她凍得哆嗦,兩眼通紅的樣子,吳江那句“趕時間”的說辭怎么也沒法說出口,只得提出有什么事找個避風的地方再慢慢說。
他邀請她到附屬醫院附近的一個小咖啡廳里坐坐,將近走到的時候,譚少城又止步于門口,吳江問她為什么,她說苦笑著說里面的消費不低,不用浪費錢了。
吳江當時二話沒說就把她拉了進去。坐定后,譚少城連打了好幾個噴嚏。
“你這是何必呢,有事找我,可以打個電話。”吳江一邊給她遞紙巾一邊說。
譚少城一直低著頭,捂著一杯熱水暖手。她說:“有些事,我想還是當面說得清楚一些。”
她這么說了,但是吳江許久都沒有等到她即將要說出來的話,有些意外地看向她的臉,卻發現她的眼神仿佛牢牢地鎖在了他的身上,那雙眼睛里的期盼、渴望、乞求……還有一些辨不清的東西讓平日里什么都無甚所謂的吳江也有些震驚。在過去,單獨相處的時候,譚少城的目光也曾在他身上流連,但總是在他對視的時候驚慌地回避。
“你別這樣嚇唬我,少城,我們都是朋友,有什么就直說吧。”吳江說。
譚少城牽動嘴唇笑了笑,“我真的是你朋友嗎,我以為司徒玦那樣的人才是你的朋友……
吳江也笑道:“司徒當然是我的好朋友,好哥們,不過這個沒有必要做比較,朋友可以有很多種。”
“那我是那一種?”譚少城大概是意識到自己的激動有些唐突,用力絞著她那細細的手,吳江看著都覺得疼。
“小根下午來找了我……”
吳江開始有些明白了,他只是沒有想到小根這家伙的動作如此之快。他點了點頭,靜靜等著譚少城往下說。
她的聲音越來越低,吳江需要豎起耳朵才能聽清。
“……他說他希望我做她女朋友。”就連她白皙的脖子上都泛起了紅暈。
吳江讓服務員換掉了她手里那杯涼了下來的水。“小根是個好人,這樣不是挺好嗎?”他說。
“你真的覺得這樣很好,這就是你的心里話?”
譚少城臉上受傷的表情令吳江有些不忍,他并不愿意傷害這個本來就境況讓人唏噓的女孩,可是到了這關口,他也不得不把話說明白了。他同情她,可也僅僅是同情而已,雖然她的期望會讓他看起來有些殘忍。
“當然是真心話,小根對你的心思我們都看在眼里,他終于肯說出來了,我替你們高興。”
“這么說,你之前就知道他會來跟我說那些?”
譚少城顫抖的嘴唇和蒼白的指節,讓吳江有一種她下一秒就會煙消云散的錯覺。
他遲疑地攤開手,“這有什么不對嗎,你們都是我的朋友,我理應為你們高興。”筆趣庫
“我想我懂你的意思了。”譚少城緩緩站了起來,明明淚水在她眼眶打轉,她卻用了全身的力氣不讓它掉下來,“對,我想我早該懂了,我怎么可能不懂呢?”她反復喃喃地說著。
“你還好吧?”吳江有些擔憂。
“我感冒了,感冒了就是這樣。”譚少城竟然還笑了笑,然后放下了手里的杯子,“真可惜,浪費了你的祝福。我順便也跟你辭個行,我爸的病情惡化了,我要請假回老家一段時間。還有,謝謝你的這杯水。”
吳江叫住了她。“如果讓你難過,我很抱歉,少城。”他隨即從錢包里掏出了所有的錢,除了留足買單所需外,統統遞到了譚少城手里。
“這些你先拿去,有什么我幫得上的,你可以直說。”
他的手在半空中僵了很久,譚少城才慢慢地接過了那些錢。
她臨走時說:“謝謝你,你真是個太好的朋友了。可你幫得了我一次兩次,卻幫不了我一輩子對嗎?”
吳江告訴司徒玦:“我想她轉身的時候還是哭了。”
司徒玦聽完了這前前后后發生的事,咂舌道,“這真是夠糟糕的。”
“不,這不是最糟糕的。”吳江嘆了口氣,一字一句地說:“我不知道少城后來是怎么拒絕小根的,只知道小根沒有參加第二天的補考。他之前已經重修了兩門,這下子,恐怕他要留級了。”.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