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話之人,并不是詞宋,而是站在詞宋身旁的張芷薇,她一副極為無奈的模樣,“取燕國糧道是虛,斷楚國鐵礦是實。楚國以為我們要打燕國,必定調軍增援,屆時我們便可截殺援軍,而后反攻楚國。”
“燕國邊境,易守難攻,若無天子道,想要增援楚國,只可繞道而行,難度極大,我大梁只需與齊國達成盟約,方可杜絕兩軍聯手。”
張書之接過話來,思緒逐漸清明,手指在疆域圖上劃過燕國與楚國之間的
“鷹嘴峽”——
那是唯一能繞過燕國天險的通道,卻狹窄如腸,僅容單騎通過。
張芷薇用暖爐蓋壓住地圖一角,鎏金紋路恰好覆蓋鷹嘴峽標記:“齊王鼠首兩端,若要他結盟,需得下點血本。”
她抬眼看向詞宋,“公子,我說的對嗎?”
“對的。”
詞宋屈指敲了敲東齊都城臨淄的標記,“齊國國庫空虛,我們的糧草卻極其充盈。”
他看向張書之,“書之,治粟內史賬上還有多少‘賑濟銀’?”
“三十萬。”
張書之立刻會意,“可讓‘盟約之禮’送予齊國,換他們在鷹嘴峽設卡,阻絕燕國援軍。”
“不夠。”
張丞相突然開口,從袖口里取出個紅漆匣子,里面碼著十張萬畝良田的地契,“再加這些。齊王愛財如命,見了地契,必肯出兵。”
張書之繼續接過話來,“楚國鐵礦若斷,其重裝步兵的‘玄鐵盾’將再無補給。而我們的輕騎只需攜帶便攜弩箭,便可在鷹嘴峽以逸待勞。”
“妙就妙在這‘以逸待勞’。”
詞宋指著鷹嘴峽兩側的峭壁,“峽內多枯木,若趁風勢放火,楚國援軍必亂。屆時率河防營從后掩殺,暗樁在峽口截擊,可全殲敵軍。”
“至于剩下的事情,就不需要我再說了吧?”
詞宋伸了個懶腰,隨后抬眼望向張丞相,發現這位耄耋老人不知何時已經雙眼微閉,輕輕睡去,呼吸輕淺。
張芷薇輕手輕腳取來狐裘蓋在祖父身上,這位叱咤官場七十年,十九歲官拜丞相,三朝元老,終于還是抵不過歲月蹉跎。
“芷薇,你照顧一下你祖父吧,書之,我們去屋外聊聊吧。”
詞宋話音未落,已掀開門簾。
刺骨的風雪撲面而來,張書之下意識將披風領口緊了緊,棉袍還帶著室內的暖意,卻抵不住深夜的寒氣。
他跟在詞宋身后,靴底碾碎積雪,發出細碎的
“咔嚓”
聲,驚飛了檐下避雪的麻雀。
二人走在屋檐下,詞宋抬頭望著漫天飛雪,語氣中帶著幾分感慨,“書之,為何要藏拙?”
張書之身形微頓,靴尖在青石板上劃出半道弧痕,很明顯,詞宋說中了。
遠處更夫的梆子聲遙遙傳來,張書之沉默良久,這才開口:“若我表現得精明強干,只會讓那些人覺得丞相府后繼有人,必欲除之而后快。反之,我越‘庸碌’,祖父越顯得不可替代。”
“官場之上,許多事情總是身不由已,自從離開書院,拜入朝堂之后,我明白了許多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