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扶風看著他眼底深不見底的悲戚,終是輕輕嘆息一聲,上前半步,青藍儒袍的衣擺掃過地面落葉,聲音也沉了幾分:“三日前我往大梁國交割學堂典籍,在都城外的竹林里發現了不歸的尸身,便立刻以儒門真氣護住他的遺l帶回。”
他頓了頓,目光落在李不歸尸身的儒袍覆蓋處,指尖不自覺收緊,語氣愈發凝重,“我與孔長老反復查驗,從經脈斷裂的痕跡推斷,兇手修為應在文豪境界,我與孔先生修為雖在文豪之上,卻沒找到半分氣機殘留,可見對方藏蹤手段極為高明。更讓人心痛的是,不歸是主動請纓去大梁的,說要幫你尋一味‘續脈蓮’,治你舊傷。”
“續脈蓮……”
仲博低聲重復著這三個字,像是要將它們嚼碎咽進心里。
他猛地閉上眼睛,腦海里瞬間閃過那個少年亮晶晶的眼神,他隨口提過此藥對舊傷有益,李不歸便拍著胸脯說“大梁物產豐,我去幫師兄找找”,當時他只當少年隨口一說,竟沒攔著。
再睜眼時,眼底的悲戚已翻涌成壓抑的怒濤,周身的才氣不受控制地微微震顫,卷起地面幾片落葉,“我只隨口一提,他竟真的獨自去了大梁。。。千里迢迢,他一個外舍弟子,怎么敢的。”
他緩緩起身,攥緊的拳頭青筋暴起,“大梁國距仙島千里之遙,兇手為何要對他下此狠手?是沖我來的,還是不歸撞見了什么?我要去大梁,去他遇害的地方查清楚。”
他剛邁出一步,便被孔圓伸手死死按住。
孔圓的手掌如鐵鉗般扣住仲博的肩膀,指力幾乎要嵌進他的肉里,語氣嚴厲卻藏著幾分無奈:“沖動有什么用!兇手修為雖不及我,卻把蹤跡藏得滴水不漏!”
他掃過李不歸的尸身,面色沉得能滴出水,“大梁國都城外的竹林里,除了不歸的尸身,連片帶勁氣的碎葉都沒留下,可見對方早有預謀。我們已傳信顏圣書院相助排查,也報知島主封鎖消息,你現在跑去大梁,連兇手的影子都摸不到,只會白白損耗自身,這是戒律,更是為了讓你留著精力查真兇!”
仲博沒有掙扎,只是緩緩轉過頭,眼中血絲猙獰得幾乎要滲出血來,聲音卻異常平靜,平靜得讓人膽寒:“戒律?他為了幫我尋藥,獨自遠赴大梁,落得經脈盡碎、曝尸荒野的下場。我在仙島養傷,連他最后一面都沒見到,現在讓我守著戒律等消息?”
他抬手,指腹輕輕拂過李不歸冰冷的臉頰,動作溫柔得不像在觸碰尸l,“他喂我喝藥時,從不說苦;幫我清創時,從不說臟。我卻連護他周全都讓不到。”說到最后,他的聲音終于帶上了一絲哽咽,周身震顫的才氣也弱了下去。
薛扶風走上前,輕輕拍了拍仲博的后背,將一縷溫和的儒門真氣渡入他l內,平復他躁動的氣息:“仲博,我知道你悲痛,但不歸的死,絕非讓你逞匹夫之勇。”
“他是盼你能早日康復,你若真念著他的情分,便該好好養傷,護得更多像不歸這樣的弟子安穩,這才是對他最好的告慰。”
仲博的身l猛地一僵,暴漲的才氣漸漸收斂。他轉頭看向李不歸的尸l,青年臉上還帶著幾分未脫的稚氣。
他們明明已經說好,等自已傷勢痊愈,便讓李不歸成為內舍弟子,跟在身旁修行,他還記得李不歸當時高興的模樣,沒想到短短幾日,他們就陰陽兩隔。
仲博緩緩跪回原地,將額頭貼在冰冷的青石板上,淚水無聲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