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著父親的話……葉貞不知道為什么,人家都說什么女兒是父親上輩子的情人,她一直打心底里覺得這句話是戀童癖為自己犯下亂倫行徑的借口。明明大多數父親都希望有一個兒子,希望兒子能繼承香火,搞得好像家里有個什么寶座需要一個皇太子來繼承似得。
葉貞不是沒討厭過父親,只是討厭,還沒有到恨的地步。
她僅僅知道自己小時候被打,不知道到底是不是因為自己不乖。如果不乖才被打,那也情有可原,葉貞也能理解。
她只是不能理解,為什么父親跟別人提起她時,張口閉口就抹殺了她的所有的努力似乎她的年級第一是因為父親打得好才考出來的,她的乖巧懂事聽話是因為父親打得好才擁有的。
而這些,都比不過她是一個女孩子。
她是女孩子,她就不如是男孩子的葉毅。
父親以前和叔叔說,如果她是個男孩子就好了,起碼他能長臉面,女兒有什么用還不是要嫁出去的,還要家里掏陪嫁,養老還是個問題,所以女兒就是一個賠錢貨而已——他說這些話的時候,葉貞就在外面聽著。
那時候她多大
葉貞記不清了,反正肯定不太大,可她記得這些話,記了很久很久。
所以她選擇母親,起碼母親從來沒有打過她,也從來沒有說過這些話。
即便她可能對別人說過,可葉貞沒聽見,那么就當沒有好了。
再加上她知道一個女人從懷孕到生下孩子有多么辛勞與痛苦,她當年還是順產,外面大雨傾盆,母親在手術室里痛苦嚎叫。葉貞也是女性,她不知道自己以后會不會經歷這種事情,可她光看那些文字或者視頻資料,就能感同身受一個母親的偉大。
她怎么能不選擇母親呢
葉貞室友趴在上鋪,往下探頭看她,還不去洗漱嗎我們都好了,馬上就要熄燈了。
葉貞回過神來,連連應道:噢噢好,我馬上就去。
在衛生間洗臉時,葉貞看著鏡中滿是水滴的自己,伸出手摸上了有水漬、并不是很干凈的鏡面。
她摸著鏡子里的她的臉。
腦海里不知道怎么回事,就跳出了一句話:葉貞,長到這么大了,你真的非常、非常辛苦了。
還自動配上了瞿云光的聲音。
她怎么也忘不了這個場景。
當時在奶茶店里,外面是盛夏的陽光,猛烈熾熱,而室內的光線卻因為他的話都顯得格外柔軟。
他的手輕輕搭在她的腦袋上,臉上的表情溫和,像一位悲憫世人的神祇。
葉貞,長到這么大了,你真的非常、非常辛苦了。
他這么說。
葉貞咧嘴笑了起來,鏡中的自己也在笑。
她小聲地重復了一遍這句話,于是笑容更大了一點。
啪地一聲熄燈了,衛生間里的光也暗了下來。
一片黑暗。
葉貞后知后覺地怪叫:啊啊啊我衣服還沒洗啊——
準備等半夜上淘寶搶東西的室友痛心疾首地譴責:誰叫你磨磨蹭蹭的,還不快點,等下阿姨查寢了!
葉貞只能第二天早起去這個樓層的公共洗衣間洗衣服,在藍月亮薰衣草味的洗衣液中默默背單詞,順便思考是不是天太冷了,她怎么感覺這個水是熱的
由于不用幫葉貞帶早餐,瞿云光一如既往地卡著快要早讀的點進教室,剛坐下沒多久班主任老徐就來監督早讀了。對此,瞿云光只能說這是一步險棋,早一秒他起不來,晚一秒進辦公室,不早不晚才剛剛好。
旁邊的葉貞把語文書立起來,臉藏在書后看他,在一片朗朗讀書聲中,瞿云光聽清了葉貞對自己說的話:謝謝你。
瞿云光第一反應是自己昨天干了些什么,便迅速地回顧了一下,結果發現她這聲道謝來得頗為莫名其妙,只能懷疑是不是昨天他給她過生日她沒道謝,所以今天補一個。
他這么問了,葉貞笑得眼睛都彎起來,卻閉口不答。
瞿云光覺得葉貞似乎變了一點,可具體變了什么他又說不上來。
好吧好吧,可能這就是十六歲的少女吧
已經過了十六歲生日十個多月的瞿云光支著腦袋,間歇性地朗讀課本上的古詩文,持續性地瞟葉貞。
似乎是比前兩天松快了不少,眉眼間的憂愁基本看不到了,這樣也好。十六歲嘛,就要開開心心、快快樂樂的。
他這樣想著,臉上不禁露出一個笑來。
而葉貞終于忍不住在心中疑問:見鬼了,瞿云光今天怎么會在早讀看語文書啊他不一般從早讀開始補覺的嗎難道說今天是世界末日了嗎
.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