劇痛讓她眼前一黑。
悶哼一聲,整個人軟倒在地。
疼得根本站不起來。
可她還是掙扎著。
想跪著爬到李沐涵身邊去安慰她。
“小姐……別哭……是我的錯……”
但李沐涵哭得更厲害了。
看著她掙扎的樣子,眼里充滿了陌生和抗拒。
這是第一次。
女仆長發現,自己所有哄慰的手段都失效了。
自己的話。
這個孩子好像一句都聽不進去了。
當天晚上。
夏玥回到了莊園。
李沐涵像找到了救星。
立刻撲進母親懷里哭著告狀。
“媽媽!赫莉斯把西爾維婭和她的媽媽趕走了!”
夏玥抱著女兒。
看了一眼臉色慘白,站在一旁的女仆長。
她和女仆長在書房里單獨談了話。
再出來時,夏玥蹲下身。
擦干了女兒的眼淚,溫柔地承諾。
“放心吧,寶貝,媽媽會親自去把她們接回來的。”
李沐涵這才破涕為笑。
女仆長一直低著頭,一句話也不敢說。
她沒想到。
她真的沒想到。
那個身份卑賤的女孩兒和她的母親。
在小姐的心里……竟然這么重要。
會比……自己更重要嗎?
這個念頭一起。
她便惶惶不可終日,就好像是人生中最重要的支柱。
出現了一道裂痕。
接下來的幾天,她都心神不寧。
直到一周后。
又是一個雨夜。
她的后背疼得像要斷掉。
一陣猛咳之后,喉嚨里泛起一股鐵銹味,她低頭一看。
手帕上竟是一抹刺目的鮮紅。
外面“轟隆”一聲,炸開一個響雷。
她心里一緊。
小姐害怕打雷......
每次都必須要自己抱著才敢入睡。
她顧不上身體的劇痛。
一瘸一拐,拖著沉重的身體奔向二樓李沐涵的房間。
李沐涵果然縮在床上。
用被子蒙著頭,瑟瑟發抖。
女仆長心疼地想走進去安慰她。
就在這時。
樓下的大門開了。
夏玥回來了。
她身上全是冰冷的雨水。
頭發濕漉漉地貼在臉頰上。
她一不發,徑直上了二樓。
路過女仆長時,只是對她極輕地點了點頭,然后走進了房間。
女仆長的心猛地一沉。
一股徹骨的寒意順著她濕冷的脊背,瞬間竄遍了全身。
房間里。
夏玥的話,像是一把溫柔的刀。
將所有希望徹底割斷。
“西爾維婭……和她的母親回到了家鄉。”
“但是……她們的錢被人騙光了……她母親的身體本來就不好。”
“一路上都在發高燒,還因為護照的問題,買不了飛機票……”
夏玥不想告訴女兒,什么是死亡。
李沐涵卻不停地追問。
“媽媽,到底怎么了?”
夏玥撫摸著女兒冰涼的額頭。
聲音艱澀。
“西爾維婭的媽媽……去了很遠很遠的地方,不在了。”
“那西爾維婭姐姐呢……”
“你別擔心,寶貝。”
夏玥強忍著悲痛。
“西爾維婭被媽媽的一個好朋友收養了……她是媽媽見過的最善良的人,一定會讓西爾維婭幸福的。”
“但是……媽媽……”
李沐涵的聲音很輕。
在這一刻,她似乎不再懼怕窗外震耳欲聾的雷電了。
她呆呆地看著母親。
一字一句地說道。
“西爾維婭……再也沒有媽媽了……”
夏玥再也說不出一個字。
只能將女兒緊緊摟在懷里。
門外的女仆長如遭雷擊。
怎么會這樣……為什么會這樣……
我明明給了她們足夠多的錢……我……
“小姐……我……”
女仆長忍著后背撕裂般的疼痛。
想走進去,想解釋什么。
李沐涵慢慢地轉過頭。
窗外一道閃電劃破夜空。
瞬間照亮了她那張稚嫩卻毫無表情的臉。
她看著她。
無比清晰地說道。
“我討厭你。”
“誒……?”
女仆長愣住了。
“我不想再見到你了。”
女孩兒的聲音冰冷得沒有一絲溫度。
配合著又一聲轟鳴的雷聲。
狠狠砸在女仆長的心上。
“我這輩子,最討厭的人……”
“就是你……赫莉斯。”
而那句話,和那一道雷。
也徹底擊碎了赫莉斯心中那早已千瘡百孔的裂痕。
“李沐涵!”
夏玥的聲音第一次如此嚴厲。
“不許對赫莉斯說這樣的話!”
赫莉斯呆呆地站在門口。
像一尊沒有靈魂的雕像。
李沐涵通紅的眼睛里,是前所未有的仇恨。
她死死地盯著赫莉斯。
“就是因為你……都是因為你!”
她哭喊著,小小的身體因為憤怒和悲傷而顫抖。
“我討厭你……我討厭你!西爾維婭的媽媽不在了……西爾維婭沒有媽媽了……都是因為你!”
夏玥心疼地抱住女兒。
對門口的赫莉斯揮了揮手,聲音疲憊。
“赫莉斯,你先回房間休息吧。”
赫莉斯拖著身體,機械地轉身。
她似乎已經忘記了后背那鉆心刺骨的疼痛。
身后,是房間里李沐涵不曾停歇的哭聲。
和夫人低聲訓斥的聲音。
她回到自己的房間。
關上門,隔絕了那個她曾用生命去守護的世界。
她拉開抽屜,拿出那本陳舊的相冊。
第一頁,是她第一天來到這座莊園。
拘謹地站在大門前,臉上帶著怯懦和對未來的向往。
翻過一頁,是她第一次見到剛剛出生的小姐。
小小的嬰兒被包裹在柔軟的襁褓里。
睡得那么安詳。
她記得自己當時連呼吸都放輕了。
生怕驚擾了這個天使。
再翻一頁,是她第一次把小姐抱在懷里。
那小小的、溫熱的重量。
讓她冰冷的人生第一次有了滾燙的意義。
她指尖顫抖地撫過一張張照片。
小姐第一次笑,第一次走路。
第一次含糊不清地喊她“赫莉”。
每一次,都像是刻在她生命里的烙印。
可如今,這些烙印。
卻在灼燒著她。
“派不上用場的仆人……”
“是主人的……”
“累贅……”
她自己的聲音。
在腦海里反復回響。
累贅……
是我……
是我成了小姐的累贅……
她慢慢站起身。
打開了衣柜。
她取出了那套最得體、最正式的女仆裝。
那是只有在迎接最尊貴的客人時才會穿的。
衣服的胸口。
別著一朵藍色小花。
那是一株迷迭香。
是小姐曾經親手為她采摘的。
它的花語代表著永恒的忠誠與愛。
她將其制作成了永不凋零的裝飾。
那是她存在的證明。
她換上衣服,精心梳理了自己的頭發。
一絲不茍。
她對著鏡子里那個雖然已經四十歲。
但風韻猶存的女人微微笑了笑。
那笑容里沒有了平日的嚴厲。
滿是她第一次來到這里,遇到小姐之后的溫柔。
我的小姐。
我的迷迭香,我這一生見過最美的天使。
赫莉斯永遠都愛著您。
無論我在哪里。
赫莉斯都會為您祈福……
愿您,平安,喜樂……
第二天。
仆人在赫莉斯的房間里。
發現了她上吊的尸體。
那朵迷迭香。
慢慢從她胸口滑落。
輕輕地掉落在了地上。
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