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秀當時就在心中罵了無數遍操。張瑞云怎么說也是張家的大小姐,什么山珍海味沒吃過。那一個瞬間,她真的只是下意識地擔心重金屬問題而已,林鳳麟這句話弄得她好像沒見過世面的鄉下土老冒一般。
果然,丫鬟那邊響起了一陣竊笑。自從林鳳麟把準備離婚的打算公之于眾,這幫丫鬟已經把嘲笑張瑞云當成了人生樂趣。
每當聽到丫鬟們的竊笑,張瑞云總會下意識地縮成一團,仿佛恨不得縮成一個小點,直接消失在她們面前,陸秀卻面不改色,依舊挺直了腰桿。
她先是皺眉望了一眼那碗燕窩,這才轉向林鳳麟,笑道:“不!謝了!我對金絲燕沾滿了毛跟糞便的口水一點興趣都沒有!就算清理得再干凈,也改變不了上面沾上過臟東西的事實!”
這話殺傷力驚人,原本還在有滋有味喝著燕窩的大姐頓時一陣干嘔,黑著臉把剩下的半碗塞到了丫鬟手里。
陸秀望著林鳳麟,繼續面不改色地科普:“知道金絲燕的口水是怎么來的嗎?說白了,就是吃進去的蟲子消化過后的產物。原本不過是令人作嘔的蟲子,進了金絲燕的嘴里再出來,就成了珍貴無比的燕窩。這個過程,就像原本不學無術的富家子,留洋之后再回來,頓時就身價百倍一樣。以為化成了口水,別人就認不出你是蟲子了嗎?就算所有人都被蒙蔽了,但總有人能夠看清楚本質!”
“嘔……”大姐腦補能力驚人,竟然這樣就吐了。
幾個丫鬟頓時緊張地圍了過去。
明明被罵,林鳳麟卻并沒有生氣,反而饒有興味地打量起了陸秀:“看不出來,你指桑罵槐的本領不錯!”
“知道在罵你就好,總算你還有點自知自明。”陸秀點點頭,一臉孺子可教的表情。
林鳳麟終于意識到了不對:“你今天怎么了?吃錯藥了?”
“沒,只是不打算再忍你了。”陸秀從容道,“你不是想離婚嗎?我同意了,不過我有個條件,孩子我寧死也不會打掉。離婚后孩子跟我姓,與你們林家無關。只要你同意,我馬上簽離婚協議。”
陸秀已經打定了主意要離開林家,但是離開前先得拿到離婚協議書。不然,等她以后進入演藝圈,要是不小心被翻出舊賬,免不了麻煩重重。她可不想重蹈這個時代那位著名的因情自殺的女星的覆轍。
“你是說真的?”林鳳麟聞,果然眼前一亮。
“當然!不信的話,我們馬上去書房立字據!”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自由在望的關系,林鳳麟的態度竟難得的和顏悅色了起來。心情愉快地帶著陸秀進了書房。
鋪開紙張,前面部分簡直下筆如有神,顯然這些字句已經在他腦海中回蕩過無數遍了。寫到孩子的問題,他卻忽然停下了筆,弱弱問道:“孩子……你真的打算生下來?”
“那是當然。這么大的孩子已經會動了,我不想死,也沒你那么恨的心。除了生下來,沒第二個辦法。孩子跟我姓是為了你好,你那位眼高于頂,想來也不會愿意養一個別的女人生的孩子吧!如果你想要孩子,你們兩個以后還有的是機會。”陸秀笑容滿面。沒想到許微柔那討人厭的清高性子,在這里卻成了她爭取孩子撫養權的有利條件。
果然說中了,聽到這話,林鳳麟立刻乖乖就范。
“青春損失費,精神損失費我就懶得跟你討要了。但我的嫁妝是我父兄的財產,不能白白給你,你得照價賠償于我!”
林家雖然缺德,卻并不缺錢,這一條也乖乖答應了。
“對了,將來孩子長大,不能是個黑戶,你得替我去警察局單獨立戶!只要拿到戶籍卡,我立馬走人!”
民國的法定婚齡是男十八,女十六,但成年卻跟日本一樣,要滿二十歲。陸秀也不確定單獨立戶的事情,林鳳麟能否做到。反正她自己是肯定做不到的,拍某部片子的時候聽過一個專家的科普,保甲連坐之類的麻煩得要死。
“你要單獨立戶做什么?”林鳳麟動作一頓。
陸秀答得干脆:“安身立命!不然,以后我為孩子置辦的產業是寫在你名下,還是寫在我那幾個哥哥的名下?”
林鳳麟瞪大眼睛望著她,那一瞬的表情仿佛聽到一只小母雞發誓要跟蒼鷹一樣飛上藍天。
“你做不做得到?”陸秀懶得理會他的蔑視,皺眉問道。
“你不打算改嫁?”林鳳麟的表情有些奇怪。
陸秀沒有回答,面無表情地指了指協議書上的最后一行字:自離異后,雙方恩斷義絕,從此脫離夫妻關系,嗣后男婚女嫁,各聽自由,兩不干涉。
“是,跟我無關……”林鳳麟苦笑,看表情竟有幾分不甘心。果然,就算離婚了,他也依然覺得自己應該是張瑞云命運的主宰。
“單獨立戶的事,你做不做得到?”陸秀冷眼望著他,繼續剛剛的問題。這個問題至關重要,是未來一切的根本,不強調不行。
大概從來沒見過張瑞云露出如此強勢的表情,林鳳麟竟有些失神,半天才答:“我盡量試試。”
陸秀當然不滿意這樣的回答,卻也沒辦法。
不管怎樣,這婚還是得離。確認無誤后,雙方簽字蓋章。
拿到離婚協議書,陸秀長舒了一口氣,仿佛終于甩掉了一樁大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