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前的男子當然不可能是后世影視劇里虛構出來的許文強。
“是!杜先生!”聽到男子的話,原本還抓住陸秀的手,生怕她跑了的男子連忙松手,跟她拉開了一段距離。
他竟然就是大名鼎鼎的杜雪懷杜先生,陸秀努力瞇起眼睛想一睹這位大佬的尊容,可惜,因為角度的關系,只能是徒勞。
“你!把錢還給她!”聲音比想象中年輕,聽到這句話,陸秀總有種自己已經被對方一眼看穿的感覺。
“多謝杜先生!”看穿了就看穿了,反正她原本就是奔著拿回自己的錢而來的,既然有人愿意替她作主,她自然求之不得。
那個男人原以為今天可以痛痛快快地賭一場,沒想到竟然遇上這樣一場變故,頓時苦了一張臉。杜先生都已經發話,現場又有那么多人在虎視眈眈,他沒辦法賴賬,只能顫抖著拿出了身上的錢袋。其實現在,比起錢,他更擔心的是自己的小命。杜先生早已明令禁止逼良為娼,他現在等于是主動栽到了他手里。
“我現在身上只剩下五十塊!其它的都輸了!”
陸秀眼神霎時一冷,一想到那幾個孩子拼命努力搶回來的錢竟然被他輸在了賭桌上,她就恨不得撲過去一竹片把他捅了。
大概是感受到了陸秀眼神中的殺氣,那個男人急忙往后縮了縮。
“還差多少?我補給你。”杜雪懷果然如歷史記載中那樣急公好義。
墨鏡閃過一道反光,陸秀下意識地想到了名偵探柯南,嘴角一勾,連忙搖了搖頭:“不必了!我只想拿回屬于我的錢!是我的就是我的,不是我的就不是我的!”
說完,她接過錢袋,跟現場諸位道了聲,便轉身選擇了離開。
“找人跟著她,確定她安全了再回來。”目送著她離去,二樓上的那道身影立刻轉身對幾個手下囑咐,“至于那個男人,你們知道該怎么做吧!”
此時,陸秀并不知道自己不僅改變了自己的命運,也改變了水生他們幾個的未來。她正靠在賭場外面的墻根,摸著肚子,大口大口地喘著氣。
“寶寶,我們能夠活下來了!寶寶,你聽到了嗎?”在里面的時候不覺得,如今出來,她才感到陣陣后怕,不僅驚出了一身冷汗,身體更抖得跟秋風中的樹葉似的,連心臟也仿佛隨時都會跳出來一般。
此刻回想起來,她才意識到剛剛的狀況到底有多兇險。她的目標終究是個男人,男人的力氣天生比女人大不少,只要對方稍微掙扎一下,以她目前的身體狀況,肯定逃不了一尸兩命的結局。
又是一尸兩命,腦海中閃過這個念頭,她苦笑著搖了搖頭。最大的危機已經過去了,再不濟,她還可以寫信向幾個哥哥求助。這一刻,她明白,一尸兩命的可怕陰霾已經徹底離她而去了。
喘了幾口氣,平靜下來之后,她迅速上了一輛黃包車,吩咐車夫前往之前在報紙上看到的一個地址。希望那邊的房子還沒有租出去。
她倒是不怕有人打她的主意,剛剛出面幫她的人可是杜雪懷,如果她前腳剛剛走出賭場,后腳就被人暗算了,那么這位杜先生還不如趁早別在上海灘混了。
不知道是不是她時來運轉了,那邊的房子竟然還沒被租出去。半夜竟然有租客上門,房東嚇了一大跳,但看她是一個女孩子總算沒有拒之門外。
一共只剩五十塊錢,為了省錢,她只租了個狹窄的亭子間。現在這個時候還沒到后來日軍侵華,難民大批涌入的時候,房租不貴,一個月六塊錢,還包水電。交了房租,陸秀才猛然意識到,張瑞云的大哥竟然能夠一口氣拿出一百塊,到底是怎樣一個土豪。
房間不大,不過七八平米的樣子,除了一張單人床,還有一桌一椅,所謂的桌其實是一張寫字臺。前面的住戶大概是個文人,桌上留著一摞沒有帶走的報紙。報紙上甚至還用筆圈出了幾個專欄,估計是原主人為了投稿,揣摩風格所用。
反正閑著也是閑著,陸秀索性仔細研究了起來。懷著孩子,根本沒辦法出去工作,剩下的錢根本支撐不到生產。如果不想暴露行蹤去跟幾個哥哥求助,那就只有自己想辦法賺錢了。寫文章投稿倒是個不錯的主意,隔著文字,起碼沒人會嫌棄她是個孕婦。
感謝那位不知名的前任住戶,他留下的報紙不僅替陸秀指明了一條出路,睡覺的時候甚至還起到了御寒的作用。昨夜穿著兩層棉衣沒怎么覺得,如今,陸秀才知道冬日的夜晚竟然如此之冷。幸虧她兵行險著拿回了一半的錢,要是此刻依然流落街頭,她強烈懷疑自己會不會直接凍死在外面。
實在是太冷了,雖然蓋了好幾層報紙,這一夜她依然睡得極不安穩。半夢半醒間,又老是做惡夢,一會兒夢見自己在林家被幾個家丁打了板子,一尸兩命;一會兒又夢見那個男人奮起反抗一腳踹在了她肚子上,依舊是一尸兩命;一會兒又夢見自己不是躺在床上,而是躺在之前的巷子里,不遠處依然躺著那具被她剝了衣服的男尸,她低頭一看,發現自己身下流血潺潺,竟然還是一尸兩命……
陸秀猛然從噩夢中驚醒,伸手摸向身下,確定身下依舊干爽,這才長舒了一口氣。不知道是不是感受到了她的擔憂,肚子里傳來一陣輕微的蠕動,小家伙正用頑強的生命力向她昭示他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