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秀的身邊沒有親人,原本沒指望任何人會來照顧自己,沒想到房東太太卻毅然擔負起了照顧她的責任,不僅把一日三餐送到她房里,甚至還以產婦不能吹風為由,連窗戶都不讓她打開,更離譜的是,大熱天的,竟然還讓她在頭上扎了塊頭巾。
欲哭無淚的陸秀只能趁房東太太不在的時候偷偷打開窗,為原本就狹窄的亭子間換換氣。
雖然礙于時代的局限性,房東太太的方法或許不對,但那份關心卻是實實在在的。眼睜睜看著房東太太為了自己忙前忙后,陸秀感激不已。因為之前的經歷,她固執得以為這個時空不會有好人,現在才知道自己錯了,還錯得很離譜。
不僅房東太太,孩子出生以后,連其他的租客也紛紛表達了對他們母子兩個的關心。送來了不少紅糖雞蛋之類的東西,一樓的那對年輕夫婦甚至還給她帶了幾件小孩子的衣服過來。陸秀一一謝過,終于覺得這個時空也沒自己想象中那么可怕。
月子里的日子再簡單不過了,每天睡覺,喂奶,洗尿布。雖然房東太太熱情地表示尿布可以由她來洗,陸秀終究還是有些不好意思。六月的水根本就不涼,完全不必擔心因此著涼。
月子里的小家伙每天除了吃就是睡,偶爾也會為了顯示存在感嚎上兩嗓子。不過,這就是全部了,因為太小,小家伙現在甚至連用目光尋找媽媽都做不到。但在陸秀眼里,這天下間再沒有比她的兒子更優秀的嬰兒了。
小家伙吃奶的力氣多么大!小家伙嚎哭的樣子多么中氣十足!小家伙長得多么漂亮……
對!漂亮!一段時間之后,原本皺巴巴的一團終于能夠看得清模樣了。兒子像媽,小家伙的五官大部分長得都像張瑞云,眼睛又大又圓,鼻子小而挺,櫻桃小嘴帶著微翹的弧度,只有臉型跟耳朵,依稀有林鳳麟的影子。
陸秀對此十分滿意,她最怕小家伙長得跟總裁文里的孩子那樣,和父親像一個模子里刻出來的一樣。如果真那樣,整天面對一張跟林鳳麟極為相似的臉,繼承了張瑞云記憶的陸秀免不了尷尬,現在這樣再好不過了。
這世上再也沒有比漂亮的小嬰兒更討人喜歡的東西了,幾乎每個過來看他的人都夸他長得好看。房東太太更是被他吃得死死的,一有空就來逗他玩,還一口一個我家小毛頭。都有人跟她開玩笑說,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她孫子了。
空閑下來,陸秀開始糾結著給孩子取名字。既然這是她一個人的孩子,當然要跟她姓陸。可惜,她連著糾結了好幾天,孩子的名字卻只定下了陸這個姓。好不容易想到的名字,要么覺得不好聽,要么覺得寓意不好,一個個在她眼里都配不上她那么完美的寶寶。弄到最后,她干脆懶得再想,直接喊他寶寶。反正孩子還小,有的是時間想名字。
陸秀運氣不錯,產后恢復得十分順利,既沒有產后感染,也沒有留下腰酸腿痛的后遺癥。一出月子,立刻就活蹦亂跳了。更令她哭笑不得的是,原本貧瘠的胸|部竟然因此迎來了二次發育,讓她原本干癟的少女身材變得凹凸有致了起來。無怪乎她曾聽人說過,懷孕是最好的豐胸方式。
此時,她之前攢下的錢也花得差不多了。確定身體沒什么大礙后,她開始在報紙上尋找起跟電影業相關的工作來。現在這個時間距離上海灘電影業的第一次大繁榮還有段時間,報紙上關于電影的工作不多,有也一般都是幕后的工作,陸秀帶著孩子根本就做不了。
知道機會沒那么容易來臨,陸秀一邊關注著這方面的消息,一邊又默默鋪開了稿紙。沒辦法,帶著一個這么小的孩子,根本就做不了普通的工作。
可惜,她真的不擅長寫才子佳人的故事,憋了好久才憋出一個短篇,可惜依然逃不過被退稿的命運。反倒是隨手寄出的一首余光中的詩成功過了稿。
經過了那么長的時間,之前北島那首詩的余波終于徹底消散了。吃一塹長一智,陸秀卻再也不敢不經思考就隨便寄稿子出去了,這次寄的是余光中的《尋李白》,自認絕對不可能犯忌諱。筆名照例用的是詩人的原名。
不過,就算是這樣,也架不住別人想太多。不知道是不是巧合,拿到她稿件的編輯竟然曾經在之前那家倒霉被燒的編輯部工作過,一眼就從地址認出了她。竟以為她以李白自比,不僅寫信對她表示了支持,甚至在還在信中大罵當局,高呼詩人不死,嚇得陸秀忍不住又想搬家了。無奈實在沒錢,才只能作罷。
不就是抄了兩首詩嗎?至于嗎?陸秀覺得自己簡直就是用生命在抄襲。被那位編輯一嚇,她連忙把原本準備寄出去的詩收了起來,生怕對方再借此解讀出連原作者都不可能想到的含義。
不敢再寄詩,又實在抓不住這個時代流行小說的精髓,陸秀郁悶地發現自己竟然即將面臨山窮水盡的危險局面。
連房東太太都看出了她的窘境,好幾次旁敲側擊地問她對未來的打算。聽她的口氣,分明是想勸她改嫁。
對于未來,陸秀想過無數種可能,唯一沒想過的就是改嫁。不過,她也能夠理解房東太太的好意,對于這個時代的女性來說,身處她這樣的境地,改嫁才是最好的出路。不想傷害房東太太的感情,陸秀嘴上應著,手里卻開始越加發奮地寫稿。
可惜,這段時間她原本就因為照顧孩子沒怎么好好休息,因為孩子,擠出來的時間也斷斷續續,根本沒辦法靜下心來寫東西,寫出來的東西自然是慘不忍睹。別說換錢了,連她自己都看不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