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桌上那一摞稿紙,兩名白人女子臉上的表情越發尷尬了。為了方便對照,陸秀過來的時候把杜雪懷的英文譯稿也帶上了,此刻兩人看到的正是杜雪懷那手漂亮的花體字,這顯然讓她們誤會了。等到陸秀哄完毛團,抱著那摞稿件走出咖啡館大門的時候,棕發女子竟拉著金發女子追了過來。
“請等一下!我叫凱特·摩根,這是簡·史密斯,請允許我為我們剛剛的冒犯道歉!”她臉上的表情依舊尷尬,眼神卻很誠懇。
見兩人態度這么好,陸秀有些受寵若驚。果然,大部分人出門都是帶了智商的,一般都會權衡利弊之后再說話,會坐頭等艙出行的這幫所謂紳士淑女,更是如此。只會引恨,等著被主角打臉的無腦兒永遠都是少數。
雖然陸秀的確因為對方剛剛的話有些不快,但這種時候,也不好再耿耿于懷,于是笑道:“好吧,我原諒你們了。”
凱特松了一口氣,目光灼灼道:“能否有這個榮幸知道你的名字?”
“我的英文名是瑪麗·莫雷迪。”陸秀原本想說瑪麗·蘇的,考慮到杜雪懷的立場,默默把姓換成了莫雷迪。比起瑪麗·蘇,這個名字顯然正常了不少。
“莫雷迪?”凱特眼前一亮,表情恍然大悟,“夫人,您的丈夫果然有意大利血統。”
陸秀一愣。莫雷迪這個姓,原來是來自意大利嗎?剛剛聽她們說到羅馬式的鼻子,看來她之前的預感沒錯,杜雪懷真的是混血。
“請允許我們請你喝一杯咖啡,就當是賠罪。”凱特說著,不由分說就把陸秀拉回了咖啡館。簡則把嬰兒車重新推了回來。
等到陸秀反應過來,她已經再度坐回到了自己剛剛的位置上。盛情難卻,她也就沒有再推辭。毛團還在嗚嗚咽咽,她只好繼續揉著她的脊背安撫。小家伙很快在她的安撫中舒服地閉上了眼睛。
但凡女人,面對可愛的小嬰兒總是沒多少反抗能力,凱特和簡見到這一幕,眼神不由自主地變得柔和了起來。
陸秀把睡著的毛團抱回嬰兒床,沒想到卻被醒著的雪球一把抓了胳膊,只好把他抱在了懷里。相比愛撒嬌的毛團,雪球就安分多了,不哭不鬧,只是安靜地坐在她的膝蓋上東張西望。小家伙的注意力很快便被眼前的兩名白人女子吸引了,瞪大眼睛,好奇地望著她們。
“哈嘍,寶寶!很高興見到你!”凱特用眼神征詢過陸秀的意見后,笑著摸了摸雪球的小臉。
小家伙有段時間沒跟生人有過近距離接觸,見到伸過來的手,竟用小手一把抓住了,還咯咯笑著晃了晃。
“瑪麗,他是想跟我握手嗎?真是個有禮貌的小紳士。”凱特受寵若驚,臉上的笑容頓時燦爛到了極點,“我能抱抱他嗎?”
“當然可以。”
陸秀有些擔心雪球會跟之前被朱橫抱時一樣忽然甩凱特巴掌,事實證明,她顯然多慮了。小家伙似乎很喜歡凱特身上的香水味,一個勁往她懷里湊。幸虧他還是個嬰兒,不然,如此無禮的舉動,已經足以讓女士甩他巴掌了。
也虧得他是個嬰兒,雖然不停被吃豆腐,凱特卻竟然還樂在其中。非禮完凱特,小家伙又撲進簡的懷里,抓著她一頭金發玩弄了半天,這才意猶未盡地回到陸秀的懷里。
寶寶外交的效果不錯,經他這一番折騰,現場的氣氛徹底緩和了過來。
“第五章,這是什么?”
那張剛剛被咖啡濺濕的稿紙還沒干,之前陸秀一直拿在手里,現在坐下了,當然又重新鋪在了桌上。看看干得差不多了,她正準備把它收回去,沒想到卻被簡阻止了。
“我正在創作一部關于動物的童話。”
“童話?”簡低頭望了一眼嬰兒車里的兩個孩子,笑道,“很適合你。”
她大概以為那是寫給孩子看的童話,陸秀懶得跟她解釋,只是笑笑,便收起了稿紙。
凱特跟簡關注的重點顯然不一樣:“我有個問題一直想問你。”
“問吧。”
“請問,你腳上的高跟鞋是哪個手藝高超的鞋匠設計的?太漂亮了。”
“這不是鞋匠設計的,是我自己設計的。”
“哦,真的嗎?真令人驚嘆!”
……
女人之間想要拉近距離,有時候就是這么簡單。三個女人從鞋子聊到了衣服,又從衣服聊到了陸秀用來裝稿紙的手袋。得知都是陸秀自己的設計后,凱特目光灼灼,看陸秀的眼神越發灼熱。
陸秀這邊也驚奇地發現,自己在某些方面竟跟這兩個外國女人出乎意料的合得來。三人可謂不打不相識,最后竟一見如故,恨沒有早一點認識。
三人聊得投機,竟不知不覺忘了時間,直到兩個孩子用哭聲抗議,陸秀這才不得已告辭離去。她真慶幸自己買了頭等艙的船票,雖然白人普遍對中國人懷著偏見,但對“有教養的上層人士”還是挺客氣的。說到底還是金錢的魔力。
原本她不想浪費這個錢,后來考慮到旅途漫長,又帶著兩個這么小的孩子,這才決定奢侈一把。她后來才意識到,這到底有多值。
頭等艙因為票價高昂,旅客并不多,而且大部分都受過良好的教育。那些紳士淑女自恃身份,又顧忌能夠坐得起頭等艙的中國人的身份,不可能有太明顯的種族歧視行為。然而,朱橫所在的二等艙那邊,就沒這么幸運了。166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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