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大小姐也回應笑了笑,還眨了眨眼,樣子十分俏皮,又問眾位小姐:“正好今兒人多,咱們一起聯個詩怎么樣?”
袁三小姐贊同道:“我看這個主意不錯。”
江家今兒出來了好幾位小姐,玉儀也鬧不清誰是誰,只見其中一位穩重些的,開口道:“那好,我讓丫頭們去準備紙墨筆硯。”
用過午飯后,有兩位小姐不耐熱先回去了,有幾位相熟的,一起去了江家小姐的閨房。剩下的,也有坐在池子邊釣魚的,也有在涼亭說話的,幾位難得偷空的奶奶們,則支起桌子打牌,總之各有各的玩法。
玉嬌喊困跑去了睡覺,玉儀惦記著找賀婉貞說話,便把玉清交給了玉華,自己領著彩鵑往后院走去。倒也不是真有什么話要說,只是人家特意邀請自己,----雖說弄得已經變了質,但是應有的禮貌還是要的,至少得辭行前單獨說幾句。
方才便是從賀婉貞的院子過來的,玉儀認得路,彩鵑跟在后面抱怨道:“早知道人這多,這么聒噪,咱們今兒就不該來。”又道:“那位什么姚四奶奶,真不會說話,害得大伙兒都盯著小姐看,倒像是小姐看不起人似的。”
玉儀低聲道:“別多嘴,又不是在自己家里。”
彩鵑左右看了看,“這兒沒人。”又有些歉意的笑了笑,“好啦,我不說了。”正要找兩句笑話逗趣,突然旁邊假山洞里鉆出一個人,不由嚇得驚呼,“什么人?!”還沒等她看清楚,后頸上邊重重的挨了一下。
“江公子,你這是何意?!”玉儀惱怒道。
“進來再說。”江廷白一改當初的從容不迫,神色焦慮不安,竟然一把將玉儀拽進了假山,壓低聲音道:“對不住了,孔三小姐。”也不等人回答,便將昏迷的彩鵑也拖了進去。
這一處假山做得十分的龐大,為了凸顯山石嶙峋之態,內里暗洞內不少,外面的山峰更是高低錯落。玉儀站在假山的陰影里,冷冷道:“江公子也是書香門第出身,難道還打算做點茍且之事不成?”
“孔三小姐誤會了。”江廷白一邊解釋,一邊不住的往遠處院子門口看去,心不在焉道:“自從上次在畫舫上一見,我就對小姐難以忘懷……,所以……”
玉儀可是活了兩世的人了,前世又不是沒談過戀愛,一看他的樣子,就知道是在借機掩飾什么。忽然目光一凝,落在暗處的一片錦緞袍角上面,----原來藏了個大活人,只是不知到底是什么人物,讓江廷白這般鬼鬼祟祟的,拉著自己來做掩護。
正思量間,又見不遠處院門口涌進來一群人。
玉儀不由疑惑,那藏著的人分明是個男子,怎么躲到后宅里來了?況且今天來了這么多的小姐奶奶,江廷白不可能不知道,莫非得了失心瘋不成?還是說這個男子非常重要,所以他無論如何也要藏好,甚至不惜拉著自己,造成兩人在這兒幽會的情景。
江廷白還在那里胡亂“表白”,外面的人已經朝這邊走過來了。
玉儀打斷他道:“躲到里面去!”
“什么?”
“我叫你躲到里面去!”玉儀目光凌厲,心里是無邊的惱火,----他為了藏人,竟然不惜毀壞自己的名節!要知道這個時代,女子名節可是最要緊的。看了一眼越來越近的江家仆婦,加重語氣,“你要不聽我的,我現在就喊人過來。”
江廷白順著她的目光看過去,臉色一寒,目光閃爍了片刻,最后還是撈起彩鵑一起躲了進去。
“什么人在哪里?!”一群仆婦簇擁著一個中年女子過來,看樣子,那女子應該是江家的某位奶奶,只是不知何故,臉上帶著一股子惡狠狠的怒氣。
一名婆子道:“大奶奶,等我進去瞧瞧。”
江家雖然一共有九房,但除了有九房孤寡,留在蘇州依附家族度日外,庶出的幾房都已分了出去。剩下的幾房中,唯有二房為元配嫡出,四房、七房則為繼室所出。四房的大奶奶是賀婉貞,七房的江廷白還未娶親,剩下的大奶奶便只能出自二房。
玉儀對江家了解不多,只知道二房的大奶奶姓梁。
“不用去。”梁氏冷冰冰道:“里面的那位請出來吧。”等了半晌不見回音,不由惱怒道:“難道還能一輩子呆在假山里?別敬酒不吃吃罰酒!”
先頭說話那名婆子忍不住,搶先沖了進去,卻是“啊”了一聲,退出來道:“大奶奶,里面是一位小姐。”
“小姐?”梁氏不信,執意親自走了進去。
只見地上蹲著一位十二、三歲的少女,一身天水藍的暗花褙子,里面一襲杏黃色的儒裙,看起來既端方又俏麗。此刻正低頭捧著臉,兩腮緋紅,像是羞臊的不敢見人,只余耳上的兩粒琥珀珠輕輕晃動。
“你是哪家的小姐?”
“我……”那少女聲音細若蚊吶,正是玉儀,“我是今天來參加花宴的,因為裙子弄臟了,所以……,在這里等我的丫頭送裙子來。”
梁氏看了看,疑心道:“弄臟裙子也不至于藏起來啊。”
“不、不是……”玉儀支支吾吾了半晌,才把手里緊握的裙子展開,上面是一團暗紅色的血跡,“我……,我的小日子提前來了。”
梁氏這才釋然,只是此刻還有要事,沒心情笑話這個倒霉的少女,于是道:“那你在這兒等著吧。”象征性的解釋了一句,“我們太夫人的貓丟了,正四處找呢。”話音剛落,便一陣風似的又去了別處。
找貓需要如此大動干戈?找人才是真的吧。
玉儀低頭看著被簪子扎破的手腕,等外面人走遠了,方才朝里道:“出來吧。”
江廷白率先走了出來,緊接著是蘇醒過來的彩鵑,此刻臉色蒼白,嚇得渾身瑟瑟發抖,“小姐……,他、他們……”
玉儀一把將她拉到身邊,安撫道:“別怕,沒事的。”
江廷白上前一步,拱手道:“今日之事,在下多謝孔三小姐了。”
“當不起。”玉儀厭惡的退了退,冷笑道:“江公子是能成大事之人,為了達到自己的目的,連別人的清白都置之不顧,又何須拘泥這些小節?況且我本欠你一命,今日便當是兩清了吧。”
江廷白的臉難得紅了紅,歉意道:“我也是一時情急無奈,還請……”
“還請見諒是吧?”玉儀的怒火止不住的往上躥,恨恨道:“若是方才你們家的人進來,撞見我和你拉拉扯扯,我的臉面還要不要?往后還活不活?早知如此,還不如當初毒死在畫舫上,倒也清白干凈!”
“若是讓人誤會了。”江廷白略一躊躇,然后道:“那我斷然不會放任不管,自當娶小姐為妻。”
“娶我為妻?”玉儀深吸了一口氣,要不是在江家,真恨不得扇他一巴掌,怒極反笑,“照這么說,我還該感謝你以身相許咯?”
假山洞里“哧”的傳出一聲笑,卻不見人出來。
玉儀沒興趣知道藏了什么人,只知道自己若是名節敗壞,到時候即便江廷白真的肯娶,江家也不會要的!失了名節的女子,頂多也就給人做妾的份兒了。
真是越想越窩火,只恨從前沒看穿這個黑心小白臉,抓起彩鵑的手,冷聲道:“既然江公子不打算殺人滅口,那我們就先告辭了。”
江廷白的臉色一陣青一陣白,最后嘆了口氣。
“好一個牙尖嘴利的小辣椒。”陰影深處走出一個中年人來,身量微微發福,模樣白皙富態,悠然笑道:“你可算是棋逢對手了。”
江廷白不愿在此事上多說,只道:“此處不宜久留,眼下還是先出城再說。”_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