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儀不知道這些,因為這幾日齊哥兒一直都很安靜,并沒有哭著鬧著找親娘,于是便覺得他十分聽話乖巧。彼此連著幾日一起同吃同住,雖說沒有睡一張床,但是也比從前熟悉了不少,齊哥兒不那么認生膽怯了。
吃完飯的時候,玉儀順手遞了一塊桂花糕給他。
齊哥兒怯怯說了一句,“謝謝夫人。”
這是玉儀第一次聽見他說話,奶聲奶氣的,見自己看了過去,趕緊害羞的低了頭下去,又慌張的四處尋找奶娘。
玉儀突然想到,如果羅熙年真的不在了,自己是齊哥兒的“嫡母”,那么將來就要和他生活一輩子。
只要自己不死不改嫁,就得看著他長大,看著他娶妻生子,----可是自己和他,明明只是嬸嬸和侄兒的關系!卻要扮演母子一輩子!
即便四房不來逼自己,估計這種日子自己也過不下去。
玉儀從沒有像現在這么想念羅熙年,甚至超過了心里的難過和害怕,不斷對自己默默的念叨,“只要人回來就好,人回來就好……”
“六爺回來了!”外面傳來一聲高呼。
玉儀怔了一下,花了兩秒時間確認自己沒有聽錯,然后以最快的速度沖出門,想要揪住那個混蛋暴揍一頓!
可是看到人了卻法下手,----羅熙年被人抬在藤椅上,渾身是傷,大片大片的血跡染透了衣服,已經分不出是什么樣的傷口。
玉儀深深的吸了一口氣,頭也不回喊道:“叫大夫!”
羅熙年被人抬了進去,玉儀一路跟隨,視線沒有片刻移開過,----有一千一萬個疑問縈繞心頭,最終卻化作了一句話,“你……,怎么樣了?”
到底忍不了,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似的往下掉。
“還好。”羅熙年說話有點費力,臉色也不好,嘴唇也微微干裂,卻還牽強的扯出一個笑容,“放心,死不了。”
玉儀一面流淚,一面上前去解他的衣服。
動作小心翼翼的,生怕不小心碰著了哪處傷口,實在不敢亂脫,索性拿了剪子把衣服拆了。
四肢上的傷口也罷了,即便橫七錯八,只要不傷著筋骨就沒大礙,最兇險的是胸口上面的一處傷,----那個位置,幾乎就是在心臟的邊緣!
往下看,腹部也有兩處傷口。
玉儀雙手直發抖,不知道當初刀劍進去了幾分,有沒有傷到心臟和腸子,不敢再看,輕輕的用一床被子蓋了上去。
府里是現成大夫,把了脈,只戰戰兢兢說了一句,“平日里看的都是傷風小病,對外傷不在行,這,這須得外傷上的大夫才能看。”一副怕擔責任,不敢多做處理的樣子。
“那就快滾!”玉儀可沒有什么好話賞給他,----顧不上他是真害怕,還是因為四房的緣故不敢摻和,一面小心的守著羅熙年,一面專治外傷的大夫過來。
羅熙年有點虛弱的笑道:“幾天不見,你的脾氣倒是見長了。”
玉儀恨恨咬牙看著他,又是心疼又是埋怨,“六爺,千金之子不坐垂堂!怎么可以出門連個人都不帶!”一想到他傷得那么重,實在說不下去。
沒多會兒工夫,好歹能瞧外傷的大夫趕來了。
這種時候,玉儀也顧不得避忌什么的,站在旁邊看大夫一面問詢,一面做檢查,又配合著打來清水擦拭,好讓傷口看得清楚一些。
“六爺福大命大,性命并無大礙。”來的大夫道了一句。
玉儀松了口氣,還是有些擔心,問道:“胸口上和肚子上的傷呢?有沒有傷到里面的臟器?尤其是心口上的那道,會不會太兇險?”
她擔心的是,這個時代的大夫會不會鬧不清心臟的位置,畢竟他們可沒有機會去解剖開刀,不會以為心臟是在正中間吧。
那大夫卻道:“夫人放心,那傷口離心還有幾分距離。不然若是傷到了一分半點,就得大出血不止,斷不會是現在這般輕松了。”
玉儀這才放下了心,又問了治療和調養的事宜。
因覺得這個大夫比較靠譜,索性把人留了下來,好方便隨傳隨到,免得再像方才一樣,看著府里不治病的大夫干著急。
正在說話間,聽得外頭傳了一聲,“國公爺到!”
“金哥兒……”一聲顫巍巍的聲音,以魯國公的年紀走得步子快了,有些踉蹌,旁邊的小湯氏一路緊跟著攙扶,臉上的神色很是復雜。
這是羅熙年的乳名,平時也就聽蔡媽媽喚過一兩次。
看來天底下的父母都是一樣,哪怕孩子已經長大,已經成家立業,在他們的心里始終都是孩子,是那個需要自己庇佑的心肝肉。
玉儀悄悄的退開了一步,給魯國公讓了位置。
“爹。”羅熙年倒沒有太過激動,只是掙扎要坐起來,被魯國公一把摁住,盯著小兒子看了又看,像是什么失而復得的珍寶。
半晌了,魯國公才帶著怒氣問了一句,“怎么會弄成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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