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掌柜自認為作為布莊的掌柜,平時雖然鋪子里往來的都是些普通百姓,也總歸比村子里的婦人們有見識。沒想到,眼前這位能叫得出他姓氏的小婦人,拿出的繡鞋居然如此別致。雖說一看就是個孩童的小鞋子,做工卻絲毫也不馬虎。鞋子是緞面制成,上面更是由金銀絲線混在一起繡著一朵朵小雛菊,看上去栩栩如生。最最值錢的,更是鞋頭上用細小珍珠,勾勒成的一朵小花。雖看似并不起眼,卻幾乎是這只繡鞋的點睛之處。“怎么樣?馮掌柜,我這只繡鞋還能拿得出手吧?”“依您看,值得了多少銀子?”杜氏看著馮掌柜目瞪口呆的模樣,身心通體舒暢,總算是有種掰回一局暢快。馮掌柜面上帶著幾分審神,看向杜氏的眼中明顯有些不善。“老實交代,你這只鞋到底是哪里來的?”這婦人雖說能叫得出他的姓,卻并不是店里的常客。看她的穿著打扮,更不可能會是這只繡鞋的主人。弄不好!這只鞋子怕是來歷不明啊!他可不想惹上什么麻煩。“若是這鞋子來路不正,小心我立馬就將你扭送到官府去。”杜氏一聽,頓時兩腿一軟,險些沒有站穩。她看著已經被馮掌柜牢牢握在手里的繡鞋,只有種說不出的苦。“不是的!馮掌柜只管放一百二十個心。”“這鞋子可是正當來路,絕不是偷的搶的。”杜氏連連擺著手,頓時竹筒倒豆子一般,把繡鞋的來歷說了一遍。“只是這繡鞋目前僅有一只,我也知道怕是賣不出太好的價錢。”“不如掌柜的就看著給一些?我也好能扯上幾塊料子,回家去做衣裳。”杜氏緊張地捏著衣角,生怕馮掌柜不相信似的,把四丫的身世經歷全都說了。馮掌柜緊緊地捏著小繡鞋,眸中神色變幻莫名。他上下打量著眼前的杜氏,又把她的來歷姓名打聽了個底朝天。看著站在店鋪外面,始終沒敢走近的莊稼漢,馮掌柜最后問了句。“外面的那個男子,是跟你一塊兒來的?”杜氏哪里敢有半點隱瞞,連連點頭稱是。看著馮掌柜冷著一張臉,一副恨不能把他們夫妻二人押送官府的架勢,腸子都快要悔青了。早知道馮掌柜這么難纏,她該直接找去大興當鋪,雖說可能會被坑些銀子。總好過現在,要被人送官強啊!“哼!諒你也不敢誆騙于我。”“這只繡鞋我收下了。”他像是終于下定決心似的,拍了拍小鞋子上,沾著的泥印。“只可惜太臟,這樣的鞋子若是洗過之后,就更不值錢了。”他緊緊地皺著眉,緊握著繡鞋卻又表現得一臉嫌棄。“那”杜氏一臉緊張,像是等待著馮掌柜的最后宣判。“好在,這鞋尖上還墜著幾粒小珍珠,尚能值幾個銅板。”“看在大家都是熟人,鄉里鄉親的份上”馮掌柜上下打量著杜氏,頓了頓又繼續道。“你去那邊角落挑一匹細棉布帶走吧,記住啦!只能拿一匹。”杜氏頓時大喜過望,她做夢也沒有想到。一只小繡鞋,居然還能讓她換得一匹細棉布的料子帶回去。她原本以為,能扯上幾尺布回家做一身衣裳,已經是頂了天的。“哎!多謝馮掌柜!多謝馮掌柜!”雖說那個角落里放著的細棉布料子,算得上是最次等的,一匹只要五十文。可對于她來說,已經是頂頂好的選擇了。看著那個不識貨的小婦人,挑了匹素色的料子,抱著出了鋪子,馮掌柜輕輕地撇了撇嘴。她要是把這只鞋子上墜著的小珍珠拆下來,拿到當鋪去,興許還能換來更多的銀錢。可惜了!他都已經提醒過她,讓她把鞋子拿去當鋪,無奈她偏偏不肯啊!那就怪不得他了。想到剛才婦人所說的那些事情,馮掌柜緊緊地握著小繡鞋,回身跟店里的小伙計交代幾句,便朝著曾經的徐府快步走去。傳說中能力出眾,容顏絕麗的顧娘子,竟是這只小繡鞋主人的娘親。想到他剛聽來的消息,馮掌柜便覺得心頭一陣陣火熱。顧娘子的女兒走丟了,該是何等的大事啊!此刻他帶著一只鞋子過去,興許還能見到傳說中的顧娘子本尊。顧恒一大早便駕著騾車,帶著余冬玉、靈秀,還有紫蘇母女二人一起,來到了長北鎮。曾經的徐員外府,如今大門上的牌匾已經被摘下來,新的牌匾尚在制作當中。再過幾天,上面將會出現“顧府”二字。從此以后,世上再無徐家。余冬玉還是頭一回,走進這么寬敞又闊氣的宅院,一時間只覺得如同在做夢一樣。“靈秀!你掐我一下,這么大的宅子,真的是大小姐在長北鎮的新宅院?”“以后,我就要在這里生活下去了?”余冬玉臉上的笑容怎么都止不住,像是完全忘記了,她是過來做苦役的掃灑丫頭,而不是過來享福的。“是啊!小姑,以后你就要在這里生活了,做五年的掃灑丫頭。”“這么大的宅子,不會都要你一個人來掃灑吧?”靈秀輕輕地皺起小眉頭,看著偌大的宅院愣神。“要是這么大的宅子,全靠你一個人打掃,每天要干的活得多少呀!”她不由得咂舌,看著一眼望不到頭的長廊,驚嘆得好半天嘴巴都合不攏。“好了!大小姐的新宅子比你們兩個想象中,還要大得多。”“靠著余冬玉一個人掃灑,那得把她累趴下,每天不用睡覺,怕是一天也掃不完整個宅子啊!”紫蘇不由得輕笑出聲,看著兩個沒見過世面的姑娘,抿嘴直樂。“哇!這么大呀!”“紫蘇姐姐,你說我能不能跟著小姑姑一起在這里生活,不回余家村了呀?”靈秀的眼中透著向往,只想在這樣寬敞的大宅子里生活,哪怕只是做個丫頭,她也是甘愿的。_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