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早已經暗了下來,勞作了一天的男人們,拖著疲憊的身子,紛紛不約而同的朝著草棚子聚攏。專門負責供女人們做飯的幾個草棚子前,燃著一堆堆篝火。草棚子里面的木梁上,掛著一盞昏黃的油燈,散發著微弱的光芒,在夜風中輕輕搖曳,仿佛隨時會被黑暗吞噬一般。汪武扶著自家老爺,在人群中自覺地排起長隊。今天的隊伍里看起來,比之前多了好些人,一些陌生的面孔帶著不解與憤懣,穿插在他們之間。“老爺!今天好像又來新人了。”“就連做飯用的草棚子,都多建了兩個呢!”汪武好奇地眨巴著眼睛,看向眼前這個,似乎今天才建起來的草棚子說道。汪承運實在沒有心情去注意這些。他只想快點填飽肚子,回到自己休息的棚子里躺下,好好看一看今天被衙差抽打的傷口。總有一天,他要把這些天所受的苦難,全都找補回來。那些打過他的衙差,他一個都不會放過。“這個地方突然來些人,有什么可奇怪的?”“我們這群人,不就是被他們臨時抓過來的嗎?”汪承運沒好氣地看了汪武一眼,目光在人群中搜索著熟悉的身影。不知道那位跟著一起抓過來的先生,現在怎么樣了?那位的年紀不算小,已經五十有余,哪里經得住礦山的磨蹉。萬一先生有個什么好歹,他定要讓這群不知天高地厚的衙差們填命。隊伍還在緩慢地向前移動著,每挪動一分,大家的眼里便多了一分急切。不知道今天的晚飯都吃些什么?看上去人又增加了許多,不會輪到他們的時候,好東西都分完了吧?其實這些被抓來做工的人,哪里能一分到什么好的吃食?不過是一些摻了細小石頭的雜糧而已,混合著野菜煮成一大鍋。稀不稀干不干的,每人能分上一碗,勉強可以填一填肚子。只是這樣的吃食,對于他們這些人而,有時候連一碗都分不到。“你也別光顧著看這些新來的,總歸跟我們沒什么關系。”“注意著些,找一找先生,看看他的情況如何?”汪承運聲音低低地吩咐著汪武,自己的目光也在人群中不斷地掃視著,始終沒有發現先生的身影。他不禁微微皺起眉頭,難不成先生被移去了其他地方?中午吃飯的時候,他分明還見著人了。只是當時他們幾人被看管得嚴實,根本沒有機會湊過去,問問先生的情況,更別說幾人聚在一起商量對策。“老爺!我一直注意著呢,這群排隊吃飯的人里除了咱們倆,連一個認識的人都沒有。”“真是奇了怪了!難不成他們都被派去了別的地方?”汪武一臉疑惑的撓了撓頭,隨著他的動作,身上不禁散發出一股難聞的氣味,直沖汪承運的鼻尖。他一臉嫌棄地往旁邊挪了兩步,把頭側到一邊,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這才感覺緩了過來。其實不止是汪武身上的氣味難聞,就連他自己的身上,恐怕味道也強不到哪里去。連日來的辛苦勞作,他們哪一個身上不是一身的臭汗?這里別說是有水,讓他們梳洗沐浴一番了。能讓他們平時干活的時候,有足夠的水喝,已經是件十分不易的事情。“待會兒你去問問那邊守著的衙差,跟我們一起被抓的那些人都去了什么地方。”汪承運自然是不會往那些官差們身邊湊熱鬧。誰知道那些人會不會一不合,又往他的身上抽個幾鞭子?讓汪武這個傻小子去就不一樣了。他皮糙肉厚的,要是連這點小事都問不出來,他這個小隊長也算是做到頭了。“那行!等吃過了飯,我去那邊問問。”“老爺您就瞧好吧!小的一定把消息打探出來。”兩人一邊悄聲說著話,一邊走到了草棚子底下。一個容貌清麗的年輕小娘子,瞬間映入他們的眼簾。喲嗬!今天還真是奇了怪了!如此容顏出眾的小娘子,竟然會出現在這個地方。這樣的美貌小婦人,到底是犯了什么事情,竟被抓了過來?汪武頓時興奮得直搓手,要不是老爺還在跟前,他幾乎就要不管不顧地湊上去。他們這些當差的護衛,平時哪里有機會,見到如此出色的小娘子?就連他身邊的老爺,也在見到這位小娘子的同時,輕輕挑了下眉毛。手里拿著大飯瓢,往鍋里輕輕挖了一下的唐氏,一臉生無可戀地抬起頭。他們一行人,被差爺們裝進蒙著黑布的囚車里,趁著夜色送到了這里。她原以為在路上,自己已經得到那位安東捕快的承諾。哪里想得到,她竟然沒有得到絲毫的優待,直接被塞進了草棚子里,給一干人等做飯。“下一個”唐氏生無可戀,有氣無力地喊了聲。一只黑漆漆看不出本來面目的手,伸到她的眼前。唐氏正要像之前那樣,將手里的飯勺抖一抖,免得給來人的碗里添太多,使得后面的人吃不上飯。一抬頭,正好對上一雙深邃威嚴的眼眸。唐氏的心頭一顫,不由得細細打量著來人。只見他身著一身暗色的袍子,雖說破破爛爛,身上有好幾道明顯的鞭痕。卻不難看出,他所穿的衣料絕非普通。意識到來人的身份絕不一般,唐氏正要抖下去的手一頓,面上帶出一抹柔和的笑容。“這位老爺把碗往前挪一點兒,奴家有些夠不著。”唐氏微垂著眼眸,面上帶著些許的羞澀。若不是場合不對,她真想好好問一問來人,究竟是什么身份,又怎么會淪落到這個地方。她跟定三牛,自然是犯了事被抓過來的。就連那些定水村的村民們,也是自動自發地跟過來,想找顧娘子要些好處的貪心之輩。之所以會被送過來,想必是之前,他們得罪了那位安東差爺的緣故。那么眼前這位,一看就身份絕非一般的男子,又是怎么來的?_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