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的余暉緩緩灑下,街道兩旁的店鋪招牌,在風中微微地晃動。余建才漫無目的地在府城繁華的街頭亂晃,不知道自己的目的地到底在什么地方。眼下余家村的村民們,大多都聚集在四叔公的家里,等待著他拿出新的章程出來。“四叔公啊!”“那位汪夫人不是給了一百兩銀票嗎?”“您看看,是不是先給咱們幾家特別困難的分了?也好讓我們拿回去買些吃的回來?”小武娘搓著手,眼神閃亮地死死盯著四叔公。要不是這位族老在村子里威望高,她說不定早就上手搶了。那可是一百兩銀票啊!汪家人果然大手筆,隨手就給了大伙一百兩銀子。雖說,要是他們有辦法,把汪小少爺的尸身找回來,還能再有五百兩銀子。可是,經歷過東峽山之行回來的鄉親們,一個兩個幾乎都嚇破了膽。別說這次只有五百兩銀子在眼前,就算是再來個一千五百兩銀子,他們也不敢隨便進山啊!這銀子看起來容易掙,對他們來說卻未必有命花。更何況,誰知道汪家主把那位小少爺埋在哪里了?茫茫大山,面積這么廣闊,讓他們就這樣漫無目的的尋找。那得找到什么時候?四叔公的眼皮子都懶得抬一下,微微地皺了下眉頭,恨不得讓人把小武娘給趕出去。銀票到了他的手里,就絕不可能隨意亂動。他還想著喊吳大夫過來一趟,算一算村民們這段日子養傷所費的銀錢花銷。總不好讓吳大夫來承擔起這筆費用。“行了!分銀子的事情暫且不必再提。”“即便要分,也得等把吳大夫那里的藥錢結算清楚之后,余下的再給大家分一分。”四叔公話音一落,小武娘第一個不干了。“不行!我家小武又沒有被救回來,憑什么還得付藥錢?”“還有鐵錘那小子,他的藥錢之前就自家付過了的,又憑什么不能先分銀子?”小武娘的話音一落,又有好幾戶人家回過味來。那些在救治的鄉親們家里可以暫時不分銀子。可他們家人從一開始,就沒能從山里活著回到村子,只抬了尸首回來。更有甚者,好些人家連尸首都沒能找回來。他們可沒拿吳大夫一丁點兒的藥粉子,憑什么也要等著。“四叔公!”被小武娘點了名的盧婆子上前幾步,她緊繃著一張臉,盯著四叔公目露哀求。“我家鐵錘走得突然,之前余村長在村子里的時候,就答應過。”“會幫著我家,找汪府的主子要補償銀子。”盧婆子倒也不怕丟人,見四叔公遲遲不表態,當著一眾鄉親們的面,竟然“撲通”一下跪在地上。“我也不讓您老人家為難,只要先給我五兩銀子就可。”“至于其他的,等余村長從府城回來之后,看看他又帶回多少銀子。”她越想越覺得,銀子到手得可能性更大了。“若是余村長那邊也能帶回些銀子來,想必我家鐵錘這樣的情況,也能補個十兩也不一定呢!”她的聲音里滿是期待,絲毫沒有意識到。汪家的夫人已經親自到了余家村,府城的汪家又還有誰,能夠做得了這個主,一下子拿出一筆銀子來,補給余村長。眾人一聽盧婆子的話,頓時有好幾個人的眼神,都變得不一樣起來。蒼天爺嘞!盧婆子家這下子,算是徹底過上好日子了啊!雖說鐵頭回來之后,沒了一條手臂,看似喪失了勞動能力。可他的媳婦王春兒還有兒子良才,都在顧家當差干活。每天不僅能拿些飯食回來填補一家人的口糧,每個月還能有固定的月例可拿。雖說不算太多,但對于他們這些莊戶人家來說,已經十分可觀了。這等天大的好事,怎么就偏偏讓盧婆子一家給遇上了呢。不得不說,眾人是萬分羨慕的。現在,就連鐵錘這個提前從山里回來的人,都能拿到一筆補償銀子。四叔公總算是把低垂的頭抬起來,神色莫名地看著盧婆子,又看了看一眾心思各異的村民們,不禁重重地嘆了一口氣。“你們這些人,不會都是打著跟盧婆子家,一樣的主意吧?”“來!都跟我說一說,你們對這筆銀子有什么想法?”他掃視了眾人一圈,這才緩緩開口。“諸位別忘了,那位汪夫人只拿出一百兩銀子。”“再想要其他的,只能是等我們想到法子,把她兒子的尸首找回來。”四叔公無奈地說著,眉頭皺得死死的,幾乎能夾得死一只蚊子。眾人頓時你看看我,我又看看你,一時間也沒了主意。“四叔公,我家小武已經沒了。大武那個三棍子打不出一個屁來的,更是不中用。”“指望他進山去找尸首,那不是開玩笑的嗎?”小武娘想到自家大兒子那副德行,不由得翻了個白眼兒。“再說了,我眼下就這一個不爭氣的兒子了,還留著他給我養老呢。”“萬一他進山去,再出個什么意外你讓我往后的日子,可怎么活呀!”她一邊說著,一邊拍著大腿,嚎啕大哭起來。“夠了!”四叔公才不會慣著小武娘,他活了這么一把年紀,最是清楚村子里這些婦人們的尿性。無非就是又怕死,又想要銀子。怎么好處全讓他們這些個不講理的給占了呢?他早在收起銀票的那一刻,就打定主意,要先留下銀子,給吳大夫先把藥錢解決掉。至于旁人想要銀子,或是有什么閑話要說,都隨他們說去。“這一百兩銀票,絕不能動,更不可能拿出來分給少數人。”他冷冷地宣布,語氣分毫不讓。“別說這些銀子并不多,根本不夠那些死在山里的鄉親們分的。”“即便是能分給一部分人,我也不能昧著良心,讓大伙一直欠著藥錢不給。”他看向那些家里還有傷員,在吳大夫那里救治的人。“我們不能寒了吳大夫的心啊!”_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