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氏有片刻的怔愣,她的目光順著青年揚起的下巴,朝著村西頭望去。是啊!她怎么就沒有想到呢?要說村子里誰家的日子過得最舒坦,必然非顧娘子家莫屬。她的那個好弟妹,還在顧宅當差,掙著銀子呢。她只需要找過去,請弟妹幫這個小忙,還不是輕而易舉的事?反正這個漢子說了,他們兄弟四五個人,也是會給銀子買糧食的。既不會搶顧家的東西,更不會占顧家的好處。頂多就是提出找他們家借點鍋碗回去用一用,想必有弟妹出面,也是可以借到的吧!想到顧宅辦過幾次酒席,都沒有找村子里鄉親們借過碗筷,便可以想象得到,顧娘子的家底有多么雄厚。“小哥說得是倒是我想岔了。”呂氏喃喃地說著,隨即挺起了胸脯。現如今,她也是有差事的人了,雖說還沒有跟這位小哥談好工錢,可看這小哥滿臉真誠的樣子,想必沒有哄騙她的必要。再說她一個鄉下小婦人,這個小哥把她哄過去做飯,又能花得了幾個銀子?看他穿著的那身衣裳,想來也值幾個銀錢。說話時臉上未語先帶著三分笑意,根本不像是會算計她一個窮苦婦人的小子。“實不相瞞,小哥找上我可算是找對人了。”呂氏說著,臉上不由自主地帶上幾分自豪。“要是你找到村子里的其他人,倒還未必能幫得上你,能順利到顧宅去借到鍋碗呢。”呂氏面上帶著一絲笑意,頗為得意地繼續說道。丁鹽看著面前的小嫂子,好奇地順著她的話問道。“這話怎么說的?”他的心里不禁暗自欣喜,難不成眼前的小嫂子,跟那大宅里的人還有很深的交情不成?若是這樣的話,那可真是意外之喜了。“你是不知道,我家弟妹如今,正好在顧宅當差。”“而且她還極得顧娘子的喜歡和賞識,已經搬去顧宅住下,只偶爾抽空才回家一趟呢!”呂氏還是頭一回,如此的慶幸弟妹得了在顧娘子家干活的差事。之前她還不覺得如何,畢竟她家男人的死,可能跟弟妹都有些脫不了干系。只是為了家里的未來,她才不得不將心頭所有的懷疑和怨恨全都忍了下來。丁鹽一聽這話,心頭的激動簡直無法用語來形容了。他這是算什么?無意間的一個念頭,居然就替他們兄弟幾個,找到了個在顧宅內部當差的人家?他這是交了什么樣的好運氣?他差點高興得蹦起來,忍了又忍這才沒當著這個小嫂子的面,表現得太過失態。可他臉上的笑容,卻出賣了他心底所有的情緒。“這么說小嫂子家的弟妹,在顧宅當下人?那可真是太好了。”“有這么一層關系,想必你找他們借些鍋碗,并不是什么難事。”他的心里樂開了花,幾乎要不顧一切地沖回租住的小院子,告訴他那幾個哥哥這一好消息。他丁鹽也是個有本事,能幫大伙分憂的人呢!呂氏頓時不高興地板起臉來。“小哥這話說得我可不愛聽了。”她雖然對自家弟妹萬分看不上眼,也懷疑她間接害死了自家男人。可真正聽到別人說她是顧宅的下人,她卻是萬般不樂意的。“我那弟妹是在顧家做工干活,可卻并不是什么顧宅的下人。”“她每個月是要拿月錢的,而且并沒有簽什么賣身契。”托老余家的福,如今余家村人人都知道了,奴籍和良籍的區別。也知道他們這些泥腿子,日子過得雖說清貧,但也比做奴籍要高大上得多。起碼,他們不必擔心自已的小命,會因為主子的一句話,或是一時的不高興,隨意便打殺了去。就好像那個汪府的小廝,還有那個汪家的大總管,不就是最好的例子嗎?他們可是人前看起來風光,結果一轉眼,小命便丟在了余家村。被自家的主子隨意下令打殺了,甚至不需要什么重大的理由。呂氏只要一想想那個尸體被丟到后山去的小廝,就覺得后脖頸一陣陣發涼。“怎么?顧宅還請你們村子里的人,過去干活啊?”丁鹽一聽,不由得心頭一動。七哥怕不是昨晚就打聽到了一個消息,今天一大清早便摸去了顧宅,輕輕松松地討了份差事吧。“請倒是請人的,只不過顧宅要的條件可高著呢。”“村子里一般的人家,顧家娘子可看不上眼。”呂氏的心底壓制不住自豪感,像滔滔江水般洶涌而來,甚至忘卻了心頭那些怨恨。她可是知道的,村子里那些放棄了工作的差事,后來反悔又想回去的村民。顧家可是一個都沒收下,也就是她家鐵錘想到自家男人,她臉上剛剛揚起的笑容淡了下來。丁鹽這下子,算是徹底繃不住心底的激動之情了。“這位小嫂子,能不能麻煩你,待會兒跟你那位弟妹好好說說。”“讓她幫忙說說情,給我也在顧宅里謀一份差事做做?”他見面前的小嫂子明顯愣了一下,又急急地補充道。“你別看我年紀不大,干起活來也是有把子力氣的。”“我也不挑的,只要能讓我進顧宅做工,干什么差事都行啊!”丁鹽的想法很簡單,那就是先混進顧宅,再伺機而動。要是他的好七哥已經混進顧宅去做事了,他稍后也成功混進去,兩個人一起也好有個伴兒不是?不得不說,他們這十兄弟可真是結拜的好兄弟。就連想法,都是那樣的不謀而合。這可真是——兩個喇叭吹著一個調,(想)到一塊兒去了啊。呂氏看著眼前這個笑得眉飛色舞的小伙子,差點兒氣得要呸他一臉。這小子看起來年紀不大,心怎么就那么大呢?讓她跟弟妹開口,把他弄進顧宅去干活?他那張臉怕不是比盤子還大吧!她就算是要提,也是讓弟妹想辦法,把自家老大先弄進去再說啊!_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