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建才此刻只希望自己長了千斤重,讓良忠這個半大小子,沒辦法拽得動就好了。只可惜良忠這孩子也是經常替家里干活的,雖說力氣跟成年人的沒法比。可要把他拽著跑,卻并不費太大的力氣。“哎呀!你慢著點兒,慢一點兒!”“著什么急呀!你別急啊!”余建才的腦子里轉得飛快,不斷地思索著良忠的出現,會對呂氏的命運和去留,帶來怎樣的影響。這孩子,想必是在吳大夫家見到了他娘,然后這會兒決定拉著他一起過去。難道是想讓他幫忙做個主,再把他娘給要回來?“我說良忠啊!你這么急著拉我過去,有什么用呀!”“你阿奶跟小武娘都已經商量好了,關于你娘的事情,你拉我過去也改變不了任何結果。”余建才用力地掙脫了良忠的手,總算是停下來喘了口氣。良忠轉過頭來,眸中帶著腥紅,臉上的憤怒幾乎快要溢出來。看著少年這副模樣,余建才的心里不由得咯噔一下。這孩子,看著像是要吃人的樣子,該不會呂氏的情況不好了吧?可二兩銀子把她轉給小武配做陰親,又不是他的主意。更何況,那二兩銀子,將來盧婆子肯定也是要留給良忠他們幾人用的。難不成,她還能把那些銀錢,全都帶到棺材里去不成?這個孩子,怎么就不知道好歹呢!他理了理被拽得有些歪歪扭扭的衣裳,清了下嗓子。“良忠啊!我知道,關于你娘的事情,你心里有想法。”“或許一時間,還有些接受不了。”“可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你阿奶做的主,小武娘同意給二兩銀子,還承諾替你娘治傷。”他看著良忠臉上那陰晴不定的表情,語氣不由得放得越發緩慢了幾分。“你要知道,這對于你娘來說,可是打著燈籠都難找的大好事啊!”“難不成,讓她躺在你家的床上,等死嗎?”余建才看著良忠陰沉下來的臉色,不由得也來了脾氣。這孩子不知道有什么可鬧的,既然盧婆子沒有銀子拿出來,替呂氏治傷。小武娘愿意掏這個銀子,那又何樂而不為呢?總比她之前躺在屋子里等死,要強太了。“我娘不會躺在家里等死,她更不會說給小武配陰親!”良忠梗著脖子,兩眼通紅地瞪著余村長,幾乎是怒吼道。“不就是銀子嗎?我有!我有銀子,可以救治我娘親。”“我只要我阿奶,把字據還給小武家,把我娘換回來,還請村長叔替我做主。”良忠說著,眼淚便不由自主地從眼眶中溢出來,看得余建才心頭又是一軟。“你這傻孩子,你小小年紀,毛都還沒長齊呢,又是哪里來的銀子啊?”“聽叔一句勸,回家去帶著你幾個弟弟妹妹,好好的過日子。”想到眼前這個少年,又是另一戶孤兒,余建才的心里分外不是滋味。“你阿奶到時候,手里多少會有幾個銀子。”“你們也別怨她心恨,不愿救治你娘。”“實在是唉,大家的日子都不好過啊!”余建才倒是對于盧婆子的見死不救,十分理解。他同情呂氏的境況,卻也不贊同因為她一人,而拖累了整個家庭。再退一萬步來說,誰知道銀子如流水般的花下去,呂氏的傷又能不能治好呢?可別到時候,治來治去,命雖能保住,人卻成了個傻子。就好像老余家的那個老閨女似的,變成個孩童一般的腦子。那才是要了一家人的老命啊!余家的老閨女,現在有顧家那個財大氣粗的顧娘子管著,衣食住行樣樣不會缺她的。甚至等她頭上的傷再養好一些,還能跟二貴兩人圓個房,生幾個孩子出來,替他們家延續香火。呂氏的情況就完全不同了。傷得更重不說,還是位生了五個孩子的婦人。但凡再說給其他人家,治好傷后還能不能再生出孩子來,都得另說呢!倒不如說給小武這個亡人,圓了他娘讓兒子葬進祖墳的心愿。呂氏將來萬一好起來,也有能有個去處。“我有銀子,我是真的有銀子!”良忠說著,從懷里掏出一枚五兩的銀錠子,亮到了余建才的眼前。锃亮的銀錠子,在陽光下閃耀著奪目的光芒,幾乎快要閃瞎余建才的眼。他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又揉了揉眼睛,這才確信良忠的手里,真的有一個大大的銀錠子。跟他前不久花出去的那五兩銀子,長得簡直一模一樣。他下意識地伸出手,想要將銀子拿過來,仔仔細細地看個清楚。就見良忠的手又往回一縮,五兩的大銀錠子,再一次被他揣進了懷里。“你這個孩子!這是哪里來的?”“你老實告訴我,怎么會有這么多銀子的?”余建才急得兩眼直冒火星子,一把抓住良忠的手,腦子里只剩下剛才那個銀錠子的畫面。良忠緊抿著嘴唇,一聲不吭地死死盯著余村長。“村長叔,你先別管這銀子是哪里來的。”“總之,這銀子是我光明正大拿到的。”“你只要跟我一起,去吳大夫家把我娘救回來,替她醫治的銀子我來出。”良忠的聲音里帶著絲哭腔,近乎哀求地看著余村長。該怎么說這銀子的來歷呢?說他自賣自身,從顧嬸子手里拿到的?直到這一刻,他才驚覺,這些話他竟有些說不出口。奴籍啊!從這一刻,他已經是顧家的下人,一個奴籍的少年。與村子里的所有人,都再不是一個身份了。他幾乎不敢去想,等到他娘醒過來,聽說了這件事該有多么的心痛難當。余建才的整顆心,都被良忠懷里的那五兩銀子給迷住了。他想破了腦袋,也想不通一個小小的少年郎,上哪里弄來這么多的銀子,還口口聲聲說要救他娘親。蒼了個天滴啊!想他這個一村之長,手里好不容易有五兩銀子,還是用他心愛的希月,從顧娘子那里換來的呢!(看完記得收藏書簽方便下次閱讀!)_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