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武伸出手,摸了下面前的魚串,露出門牙笑了起來:“嫂子,是桃花魚嗎?這魚很鬼的不好抓,怪不得嫂子去了這么久才回,我剛才都想過去找你了。”
“嫂子你不懂水性,以后不要給我抓魚了,我真的好了。”
他最后又補了一句。
林嬌有些心虛地放下魚,本來是想順便打聽下那人的來歷,能武應該認識,想了下,還是沒問,只是伸手摸了下他的額頭,感覺果然涼了下去。
穿越到這里,她醒來時第一眼看到的就是這孩子。當時他正趴自己邊上,哭得傷心欲絕。老實說,剛開始她對這孩子并沒多大感覺,滿腦子都還停留在自己的各種情緒之中。處了幾日下來,知道了他失明的緣由,又覺到這孩子雖沉默寡,但對自己,或者說對春嬌這個嫂子很是依戀。剛開始的幾天,仿佛怕她再尋短見,她走一步路都定要扯著她衣袖跟著。眼睛雖看不見,尋常的一些家務活,比如煮飯、燒火,只要林嬌不把用過的器具亂放,他竟都做得有模有樣,比林嬌還要好上幾分。林嬌自己從前本就有個弟弟,接受現狀后,她心中憐惜這孩子的乖巧,也就把他當自己弟弟看待。
能武昨半夜突然發高燒,林嬌用涼水擦他身子不見降溫,只好去拍石寡婦的門求助。村里連個土郎中也沒有,娃娃有個頭疼腦熱的,都是村民自己到山中捋一把兔耳草煎了喝,這么多年,也沒見吃死過人。石寡婦因為兒子自小體弱,家中儲藏草藥。如今石青山大了,自然用不著,只這習慣多年來仍未改。聽林嬌一說,抓了一大把就遞過去。林嬌回來煎了給能武喝下,早上又喝了一遍。現在探了下,見他果真退燒了,這才放心下來。到灶臺前揭開鍋蓋,一陣熱霧中,見是半鍋摻了紅薯的稀粥,蒸籠上放幾個黃黃的玉米面饅頭,其中一個表皮上還沾了個黑指印,想必是能武拿火鉗燒火時手上沾了灰,看不見又抹到了饅頭上的。
林嬌笑了下,剝去沾灰的一層面皮,然后蓋上了鍋蓋。
楊家有三畝傍著龍順河的水田,算占盡地利,過去老楊還在時,在桃花村也算得上是個中戶。只是自打家中的兩個頂梁柱男人先后沒了,這兩年丁氏又臥病不起,一番折騰下來,早敗落下去。今春地里還沒開耕,林嬌早翻過家里的所有存糧:三袋麥子、半袋玉米面、半筐紅薯,外加兩百文不到的銅錢。按照現在一斗米折錢一百文的物價,她和能武兩人就算勒緊肚皮,也不知道能不能撐不到幾個月后的收成時,而且中間再不能有什么頭疼腦熱的意外,更要仰仗老天爺的風調雨順。
凡事都要往好的一面想。林嬌是個樂觀的人,安慰了自己幾句,見那幾條魚已經奄奄一息,趕緊拾掇著燒了魚湯。大約是魚肉本身確實夠鮮美,就她那手藝,出來的湯嘗起來味道居然還不錯。
水缸里的水已經只剩個底兒了,林嬌吃過了飯,拿扁擔挑了兩只木桶去挑水。汲水的地就在之前她洗衣服的桃花溪上游,家中沒打井的村人,都是到那汲水的。
林嬌晃晃蕩蕩地到了地方,彎腰把桶按進水里。木桶本就有些分量,再加上滿水,從這里一路挑回家,盡管路不算長,但絕不是件輕松事。也不知道以前的春嬌怎樣,反正林嬌第一次挑水時,因為躲懶不想來回幾趟,把水汲滿了,結果在半路上倒了了大半,等到家時,兩只桶里的水只剩個底。所以這次她學乖了,只汲了半桶不到的水。即便這樣,挑擔起身的時候,兩條腿還是有些晃晃悠悠。
“阿嬌,我幫你!”
身后忽然響起一個年輕男人的聲音。
林嬌回頭,看見一個穿了青布短衫的青年正站在自己身后,肩上斜背了個褡褳。他有些清瘦,但面皮白凈,眉眼清俊,與林嬌這半月來見慣的鄉間男人有些不同。此刻他正望著自己,一雙眼里滿是掩飾不住的歡喜之意。
林嬌沒見過這人,但想必從前與春嬌是認識的。正遲疑著,那青年已經不由分說地搶過她肩上的扁擔,重新到溪里汲了兩桶滿滿的水,穩了下,站直了身。
看得出來,他應該也不是常做這活的,開始的時候也晃了幾下,只很快,便挑了水大步穩穩向前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