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敬軒見她說話時嘴角微微勾起,似笑非笑帶了點嘲諷,一滯,終于還是壓下被她勾出的怒氣,站直了身,忍耐道:“好,好。你現在想到這些跟我說了,到底是什么意思?”
林嬌收了剛才的戲謔神情,凝視他片刻,忽然苦笑了起來。
“楊敬軒,我現在跑過來跟你說這些,就是想要告訴你,我終于知道我錯了,從一開始就不該打你的主意。我錯看了你,我更高看了我自己。幸好現在什么都沒發生。咱倆的事也就三叔公幾個知道。他們知道了一定會很高興,更會替你保守秘密的。你現在出去,還是眾人擁戴的族長,而不是一個遭女人勾引背棄宗法人人可以唾棄的無德之人。”
“咱們的婚約取消了,我已經不想嫁給你了!”
林嬌最后這樣說道,見他錯愕過后,慢慢再次浮出怒容,嘆了口氣,又道:“你別生氣。我這樣的決定,絕不是害你。你曾說喜歡我,可你到底喜歡什么樣的我?現在你知道了,我就是個徹頭徹尾連說一句話都要打個折的心機女人,根本不是你原來想象中的樣子。我也一樣。我原來以為我喜歡你,可是現在我才知道,其實你也根本不是我原來想象中的那個人。說得更難聽點,我以為我得到你會很滿足,可是現在我覺得,比起抱男人,我還是更喜歡抱錢。”
“春嬌!你說什么?”
楊敬軒終于勃然大怒,竟吼了出來,聲音清清楚楚傳到了外面,頓時把原本就豎著耳朵聽卻聽不清里頭兩人說什么干著急的人唬了一大跳,紛紛面面相覷。
林嬌望著他再次如昨夜般憤怒的冒火眼睛,慢慢道:“我承認我騙了你,真的對不起你。但你應該也聽說過一句話,叫做后悔不如前悔。我不可能在你面前裝一輩子,那樣太累。如果我就這樣嫁給了你,以后有一天,總有一天,你會知道我到底是個什么樣的人。那時候你還會喜歡我嗎?那時候你不會后悔你今天為了我付出的關于身份和名望的代價嗎?我知道這些對你其實非常。你自己捫心問問。”
楊敬軒死死盯著林嬌,牙關緊咬,額角青筋一根根凸爆交錯,拳捏得格格作響。
“如果這樣的一個我,你現在還說得出口你喜歡,你愿意為我身敗名裂身受鞭刑,我不會阻止你出去,我會感激涕零地如約嫁你,并且成親之后,我會盡我全力去彌補你。相信我。”
林嬌從椅上站了起來,凝視著他慢慢說道。
時間仿佛凝固,耳畔只有不知道哪里鉆進帶動鬢發微微招搖的細細穿堂風。兩人誰都沒有動,也沒人再說話。仿佛過去很久,又仿佛不過片刻,林嬌終于微微一笑,抬手從自己發鬢上拔下不過戴了幾日還未熟她發香的那枚銀簪,輕輕放到了邊上的桌案面上,道:“楊敬軒你人很好,以前對我更是照顧有加,除了說謝,我只能再次向你賠罪。是我為了滿足一己私欲勾引了你在先,現在又是我為了自己心安提出毀約。你完全就是無辜的,我卻是個反復無常的自私小人,你不必原諒我,真的。前次你代我墊的兩百兩銀子,我有錢了就會還你。我走了。”
林嬌收回了目光,從他身側而過,卻被他從后抓住了一邊手腕,捏得骨頭都像要斷掉。
林嬌回頭,見他身形仍如石化僵立,并未回頭看向自己,手卻緊緊箍住她的腕不放,忍住了痛道:“如果你還是為了我的所謂清白而放不下你的心結,我再告訴你一遍,你并沒奪我所謂清白。何況就算有,一來是我送上門的,二來,那不過是一張薄薄的處子膜。這東西最是脆弱,運氣不好,走路便是摔一跤也有可能破掉。我若是被石頭絆倒摔跤破的,難道還要賴著石頭成親?”
楊敬軒猛地側頭過來,林嬌已然避開了臉不去看他,只盯著面前那扇緊緊閉住的雙扇堂門。終于,她感覺到捏住自己手腕的那只手慢慢消力,輕輕一掙,便松脫了開來。
林嬌不再回頭,只低頭飛快往外而去,出了門樓一現身,見楊氏便焦急迎了上來,壓低聲道:“到底說了什么?我剛怎么聽到他吼你?我哥呢?”
林嬌道:“沒事兒。都沒事了。”
楊氏一怔,覺著不懂,正要再追問,卻見她已低頭在村人目光中匆匆而去,連石寡婦叫喚也不理會。頓了下腳,轉身往里去,卻見自己兄長正佇立在空曠的學堂里仿似石人,眼睛盯著剛才春嬌離去的方向,神色絲悲似怒仿如中邪,心中駭異,忙上前叫道:“哥,你咋啦?”
楊敬軒剛才實在是被林嬌最后那一番話給頂得差點腦充血暈厥過去,現在被楊氏喚醒,兩個太陽穴的筋還一抽一抽地疼。也不管跟著進來的一幫子人的七嘴八舌,只憑了胸中一股難平怒氣,拔腿便追了出去,到了外面四顧望去,伊人早不見身影,再追幾步,慢慢卻又停了下來,心中又涌出了一種這一輩子他都未曾嘗過的難酸澀和苦楚。
就算追上了,他現在又能對她說什么?
楊氏眼尖,瞧見邊上桌案上放了枚精巧的銀簪,怕被人看見多問,忙收了卷入手心。
作者有話要說:謝謝讀者zhouzhou、妹妹、驍陽、晉果果、文子文子醬、zoey、sunbirdxin、tarotdeck、輕寒、藍曉寧、黃色月亮、懶洋洋的高貴等投雷和手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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