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你還是穿鎧甲好看。”
“那你放我回潯墉關。”
“不行!”他果斷地吐出兩個字,隨即喉管中溢出一絲嗚咽,破碎又遲緩地重復:“不行。”
趙烜光勾起一抹自嘲的笑意,“你究竟要怎樣呢?李淮,我不是你的妃子,而是你的敵人,要生要死,求你給我個痛快!”
李淮倏的坐起,攥住那塊布料,將人拽到身前。
“我知道,當初殺我的命令是你下的,你不用一直提醒我。”
趙烜光還想說什么,被他手掌堵了回去,少年俊朗的容顏漸漸放大,她忽然心跳加速,連呼吸都忘了。
李淮滿意她的反應,笑了笑:“走,去看花燈。”
那天,他們手牽著手,在擁擠的人潮中穿梭,在每個小攤販前停留,猜燈謎,吃月餅,飲桂花酒,直玩到后半夜。
車輪滾過青石路,月兒落向西山。
誘人花香在狹小的空間彌漫,溫熱的呼吸交錯,不知誰先吻上的誰,雙唇觸碰的瞬間,一發不可收拾。
那一刻,他們忘卻了前塵,忘卻了身份有別、情仇愛恨,只當是一對世俗不容的癡男怨女,發泄著胸腔中所有的眷戀與不安。
東方泛起魚肚白,趙烜光拉起衣領,掩住春光。
“你該回宮了。”
李淮躺在她身后,攬向她腰間的手伸到一般,聞,頹然地垂了下去。
“嗯。”
穿戴整齊,趙烜光掀簾下車,走向暗無天日的囹圄。
回首望。
馬車轆轆駛往皇城,那個人去的地方,是紫氣氤氳、雕欄玉砌的金鑾殿。
他們,終歸不同路。
*
一個月后,趙烜光發現自己有了身孕,她坦然告訴主事,面上沒有絲毫羞慚。
李淮風塵仆仆趕來,推開門時,面上還帶著笑意。但那抹笑,在看到被鮮血浸紅的衣裙時,猝然消散。
主事看到后,丟下一句“臣去請太醫”便逃離現場。
李淮沖過來,憤怒又不解地質問:“為什么?”
趙烜光倚著墻壁,眼中一片死寂,“你殺了辛兒,斷了我最后的念想,反問我為什么?”
李淮身子一震,“你知道了?”
他說著,又搖了搖頭,“不是我殺的。”
趙烜光低聲笑著,不小心牽動了傷口,英氣的眉毛瞬間擰起。
“是啊!你是皇帝,怎么會親自動手,只要你想,多少人掙著搶著也會幫你完成。安丞相這把刀……可真不錯!”
她咳嗽一聲,抬眼看著他,“可你又能瞞我多久?一年,兩年,不論幾年,我都會討回這筆賬!”
李淮咬牙,“你為了報復我,殺了我們的孩子!”
趙烜光抬起手腕,掌中攥著的,是從窗欞上撅下來的木棍,兩頭布滿木刺,既鋒利又扎人。
虎落平陽,想要自盡,卻連件趁手的兵器都尋不到,只能就地取材。
“本該用它殺了你,然大祈不可一日無主,我只能……向你的孩子尋仇了。”
“那也是你的孩子!”李淮大吼:“你怎么忍心,阻止它降生!”
趙烜光眼中幾欲噴火,“生下來,讓它一輩子待在囚籠,被父皇和群臣提防?那我寧愿,親手了結它!”
李淮見地上的血越來越多,找回些理智,深呼吸幾口,安撫道:“你別激動,太醫快到了,堅持一下。”
“你救不了我。”
趙烜光凝著他,不得不說,能見他這般痛苦,她只覺無比暢快。
“李淮,我死后,要安氏一族陪葬!”
說完,她舉起木棍,徑直刺進喉嚨。
“不!”
李淮想要阻止卻已來不及,滾燙的血液濺上他冷白的面頰,淚混著鮮血滾落,砸在月華色的衣裙上,開出朵朵血花。
懷中人尚存余溫,他捧著她的臉,一遍遍抹掉她嘴邊的血跡。
“姐姐,你有沒有愛過我?”
趙烜光笑中帶淚,只能發出氣音。
“我……恨你。”
后記。
安丞相上書致仕,陛下準奏,賞賜金銀布匹若干。本是衣錦還鄉,榮歸故里,不料路遇劫匪,人亡財盡,令人扼腕。
建安五年,二十歲的少年天子迎來自己第一個孩子,也是第一個嫡長子。
天子疼愛尤甚,賜名玄暉,盼其能如烈日之光,德昭天下,萬世不絕。
李玄暉三歲入主東宮,天子擢升豹韜衛指揮使蕭縱為太子太傅,教授其武藝及軍事。幾年后,學有所成,隨軍征討九鵠,斬可汗三子,卻敵三百里,大捷!
時人稱“束發將軍”,其意為:束發之年的將才。
至此,大祈海晏河清,國泰民安,百年內再無動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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