熏爐中,龍涎香緩緩燃著,紫色煙霧裊裊蜿蜒,仿若一條沉睡的巨龍。
徐達海快步走到床邊,俯身在平躺的男人耳邊說了什么,對方輕闔雙眼,嗓音喑啞:“讓他進來。”
徐公公折返,領著人進來,寒風從殿門涌進來,吹得床邊明黃色的錦帳搖搖欲墜。
里頭的人咳嗽不止,徐達海指揮小太監們關門,歉意地望著男人,“蕭大人,陛下就在里面,奴才走不開,勞您自己過去吧。”
蕭縱知他是極聰明的人,聽多錯多,不愿惹禍上身。他沒強求,道了謝,徑直往寢殿內走去。
“罪臣蕭縱,拜見陛下!”
李楷挑眉,“真新鮮,一身反骨的蕭大人,也會認錯了?”
“臣不敢。”
蕭縱埋著頭,聽見男人又一陣悶咳,端起案幾上的湯藥送到床邊。
李楷覷著黑乎乎的藥湯,似笑非笑地問:“沒下毒吧?”
蕭縱保持跪姿,依舊是一句:“臣不敢。”
李楷半坐起身,就著嘴邊的碗喝了兩口,嘆道:“真苦!”
蕭縱去夠遠處的蜜餞,胳膊被李楷一把拽住,“吃甜的反倒好得慢,不必忙了。”
“是。”
李楷見他此時倒乖覺,喘了幾息,拋出一道驚雷。
“稷兒,是你的孩子嗎?”
蕭縱瞳孔震顫,稽首道:“臣與鄭妃娘娘清清白白,從不敢越雷池半步,求陛下明鑒!”
“那你說,他是誰的孩子?”
蕭縱抿緊雙唇,若說李稷是鄭妃和奸夫所生,陛下顏面無存;若說是陛下血脈,那就是睜眼說瞎話,不等出宮,便可能身首異處。
思忖半晌,他忽的福至心靈,“陛下寵幸誰,臣怎么清楚,要不召彤史來問問?”
李楷指著他,邊咳邊笑,“小滑頭,心眼兒都用朕身上了,欠教訓!”
“臣都在這了,要打要罰,還不是您一句話?”
蕭縱此刻的語氣,跟父子間談話無異。
涼州救駕,陛下確實提過要收他做義子,不過被他以“不想靠關系做官”回絕。
當時李楷罵他不識好歹,說過了這村沒這店,然而短短三年,他便坐上豹韜衛指揮使的位置,背后未必沒有陛下幫忙。
陛下對他來說,不僅是伯樂,亦是老師、朋友和長輩。
所以,他忠心中帶著敬畏,坦誠里暗藏反骨,以為做什么都會被原諒。
李楷正了正神色,“朕知道,都是趙妁那個毒婦搞的鬼,不過你小子敢在朕身邊安插眼線,簡直大逆不道!”
蕭縱抬起頭又低下去,抿了抿干裂的唇,認命地等待審判。
李楷將他的小動作看在眼里,話鋒一轉,“好在南疆問題你處理得當,不然就你闖的那些禍,夠死個千百回了!”
“陛下的意思是……不罰我了?”
“行了,起來吧!”
蕭縱笑著起身,殷勤地侍奉湯藥,李楷看到他這樣就來氣,推開藥碗,指使他將案上的錦盒打開。
盒子呈長條狀,一看就是裝刀劍的盒子,打開來,覺得頗為熟悉,正是他斬殺王惇的那柄尚方寶劍。
“陛下給我這個做什么?”
“天不予壽,人之奈何!朕時日無多,為防死后宮中大亂,朝野動蕩,特賜你尚方寶劍,上可斬皇族,下可除奸佞,惟愿你守住大祈江山,保百姓安享太平!”
蕭縱放下寶劍,疾步走到床邊,“濮弘并未回南疆,臣將人綁了,讓他隨使團一起回京。等他回來-->>,一定有法子醫治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