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瓊思被她剛才那番話一打斷,也忘了自己要說什么,直到第二天去德水巷宅子抄錄考核章程,她才又想了起來。
“南葵姐,我昨日提起夫子的事,其實是想為你引薦一個人。”
沈南葵問:“什么人?”
張瓊思道:“我所說的這個人,芳名簡英,應該也稱得上是一位女夫子。”
沈南葵來了興趣,“哦,永州也有女夫子嗎?”
張瓊思搖頭晃腦道:“算,也不算。”
沈南葵睇她一眼,“別賣關子,還不快說?”
張瓊思嘻嘻一笑,這才道:“這個簡英是桃源鎮人氏,她爹是位老秀才,為謀生計,就在鎮上開了一間私塾,她自小在私塾長大,將她爹的學問學去了十之八九,簡英母親早逝,待她長大成人要議親之時,她爹也生了一場重病,撒手人寰,只留下一間私塾給她。”
“老秀才死后,簡英便把私塾接手過去,招收些學齡孩子,帶著他們念書啟蒙,收一些微薄的束脩度日,桃源鎮的鄉親們熟知老秀才父女倆的人品,所以把家中稚兒送到簡英那里教導,倒也都很放心,哪怕最后學不到什么,但有簡英帶著他們讀書認字,總歸比在家中玩泥巴強。”
“簡英把私塾打理得很好,日子相安無事地過著,若不出意外,她會在鄉親們的幫助下,招一位有學問的贅婿上門,共同把私塾傳揚下去,然而,事情往往天不遂人愿。”
張瓊思深深嘆了口氣。
“簡英一介孤女,在世上無依無靠,又是正當妙齡的年輕女子,不免就遭了有心人惦記,鎮上的混混對她垂涎已久,趁著有次喝醉酒,便欲闖進私塾,對她行不軌之事,雖然后來被鄉親們察覺趕跑了,未能叫他得逞,可簡英衣衫不整的樣子,全被大伙兒看去,鎮上漸漸傳出些風風語。”
“慢慢地,沒有人再把孩子送去私塾讀書,大家都怕自家孩子被簡英教壞了,私塾沒了學生,自然難逃關門的下場,簡英沒了收入,只得草草嫁了人。”
“若她得遇良人,能夠過得好也就罷了,可這世道就是如此不公,簡英與丈夫成婚才一年多點,她丈夫便出了意外,留下她和尚在襁褓中的女兒,簡英婆家恨她克死了夫婿,生的又是個丫頭,不能傳宗接代,就將母女倆攆出了家門。”
沈南葵一直沉默不發一,聽到這里,也不由心中一緊。
追問道:“后來呢,她們怎么樣了?”
張瓊思嘆息道:“簡英走投無路,求助無門,抱著孩子餓昏在了路邊,是白云庵的師太外出化緣時發現了她們,把母女二人帶回庵里,好心收留了下來。”
“我之所以能知道她的遭遇,是因為我小時候身子不好,時常多病多災,我娘經大師點撥,叫我拜入了白云庵主持門下,做了她的俗家弟子,每年我都有近一個月時間,是住在白云庵的,故而便認識了簡姐姐。”
她笑了笑,“說真的,這世上能叫我心生景仰的女子只有兩個,第一自然是南葵姐,第二便是這位簡姐姐,她在寺中也不是白吃白喝,幾乎包攬了所有活計,連寺中的佛經也全是她抄的,這些佛經在佛前供奉足了時辰,會被有緣的香客請去,我家中也有幾本,爹爹看過簡姐姐的字,也夸贊她寫得好呢!”
沈南葵問:“所以,你是想叫她來做書院的夫子?”
“沒錯,南葵姐覺得如何?”
沈南葵道:“這位簡娘子性情堅忍,又有一顆感恩之心,況且她自己也教導過學生,若能通過考核,進書院任職,自然是好的,就是不知,她自己愿意嗎?”
張瓊思道:“我許久未去白云庵了,還沒有將女子書院的事告訴她,但我猜想,她應該也是愿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