互相問過了,卿明又回到前院男人們的主場去。后花園里再無一絲男色,姑娘們人比花嬌,錦繡團簇,好一幅派花神游春景的美好圖畫。花叢中間又架著曲水之觴,浮著各色的果酒。丫頭們予取予換新,花色伴著酒香,實在如瑤池仙境。
過不久,嵐煙來,是替慶王敬酒。她笑意盈盈托著一杯葡萄酒,臉上已鋪下了五分霞光。作為東道主,光是在花叢中敬賓客,嵐煙就喝了個差不多。按規矩,晚宴前,她還得說兩句:“慶王今日生辰大喜,更有諸位光臨,吉時嘉景,自是錦上添花。為表誠意,府中又備下小戲兩臺,隔河相聽,請各位貴人們賞析。”
眾人順著她的手看去,原來隔著王府中的一條活水河,對面早設下一臺小而精的戲臺。話音才落,鼓聲就起,真個熱鬧非凡。
阿珩不是個能在熱鬧處待得慣的人,叮叮咚咚音樂和人聲嘈雜,她只覺得耳鳴,故而借口要去更衣,溜出了席面。
慶王府周遭都是親兵和侍從,動輒丫頭又跟著,實在拘束。左轉右轉尋不到個清凈的地方,阿珩只得向天上看。
自打來了京城,她就好似被一切規矩捆綁著,笑坐臥不得自由。仿佛人的靈魂被死死套在這層身份下,她的肉身變成了一座監獄。近來又不得空兒練功夫,更是覺得筋骨都粘連在一起,多感困乏。
晚星因慶王府的燈火而黯淡,阿珩想要離星星更近一點。
心里這么想著,腳下一用勁,倏然已飛躍到屋頂上去。坐在這座高大的王府上頭,看不見金都的盡頭。
她又想起師傅也曾在這京都長大,也在這樣的王府生活,便不自覺笑了一下:“老頑童,這樣醉生夢死的生活,原來是你的過去。現在我來到你走過的地方,你在哪里呀?我還有話要問你。”
腦海中師徒倆一起度過的那三年半又浮上心頭,和眼前仿佛不是同一個人生經歷似的。她恍惚間也覺得,每每回憶起定西郡那幾年,仿佛是在看別人的人生。
正在胡思亂想,一個身影從旁邊攀爬上來。阿珩警覺回頭一看,原來是卿明。
“你的功夫總沒見長。”阿珩笑話卿明。
卿明打哈哈:“我本來也不擅長那個——怎么,下面不好玩?怎么來這里?”
阿珩道:“好玩,吃的喝的,玩的樂的,都是我沒見過的。只是玩過之后只余下疲乏與空虛,很奇怪。”
卿明笑道:“金都繁華,最是迷人心智,只要放開去玩,這世界都飄然起來。可惜你是個實心人,不愿意飄起來。”
阿珩道:“你不去給你二哥過生日,怎么也爬上來。”
卿明哈哈一笑:“我排不上號。到了明日,我敬沒敬酒他都不記得,胡亂點個卯,也就沒人理我了。”
阿珩一笑。
兩個人無話可說,就都抬頭看著月亮升起來。過了一陣子,阿珩忽然來說慶王:“你二哥他——仿佛像個五彩斑斕的大公雞。”
阿珩很少主動評論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