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來又嘆息:“大爺在西北,大小姐在皇宮中,兄妹兩個遙遙相隔,為了南楚操碎了心。從前有大爺在,大小姐或許在宮中底氣還足些;如今大爺走了,三爺又是那個性子,大小姐在宮中還不知道多難。”
阿珩寬慰東來:“皇后娘娘貴為國母,還要誰會為難她呢?媽媽不要傷懷。”
東來無奈笑了一聲:“皇后哪有那么好當啊!站在萬人之上,只能看到別人的頭頂,看不到他們的心,看不到他們的臉,也就無法交出自己的心,交出自己的快樂。”
“你看到大明宮豎在那里,那是一座權利的中心,卻也是一座金碧輝煌的牢籠。皇后也許擅長做皇后,可皇后畢竟也是個人啊,七情六欲,她全封閉起來,豈能過得快活。”
東來的話也許說的有些惆悵,阿珩也微蹙著眉頭。她并不能深刻共情東來對皇后的心疼,因卿明也曾透露過,皇后是個手段極厲害的女人。以她對人性的理解,暫時還無法去理解人性的多面化。
只是她忽然想起來,入宮時孟皇后在她面前曾有一瞬間的真情流露,那時候皇后說:“其實少年時我和你一樣。”
那時她云里霧里,現在覺得有些明白了,也許少年時她也曾鮮活如錦吧。
東來說:“老太太這一輩子,唯一的甜處就是與太爺的感情。太爺每回回來,總不忘給老太太帶些東西,有時候僅僅是路邊看到的野花。等太爺把花兒揣到金都,花兒都干枯了。可是有個人,哪怕奔波在路上,都時時刻刻想著你,還求什么呢?老太太為著這點甜撐到現在,撐著孟家的門面。”
“說到底,為著一個情字,多少人熬著命,皇后亦然。在皇后還沒有成為國母前,皇帝就有了寵愛的沈氏,沈氏生下了大公主和皇三子。要知道,宮中已生育的,只有皇后、惠妃和這個沈氏。皇帝的心有十分,九分在天下,一分在私情;可這一分,皇后都占不到一半。”
皇三子。
原來,卿明是這樣的身份。
“皇帝的寵愛,于公代表著權利,于私代表著情分。惠妃如今靠著夏家勢大,幾次三番欺壓在皇后面上來,這都是因為孟府逐漸沒落了。老太太縱有一千萬顆心,也幫不了皇后。更別提這個沈氏在皇帝心中分量不輕。”
東來道:“其實老太太也不求什么,只是希望皇后能高興。你知道,皇后的心太忙了,總是閑不下來。”
阿珩問:“她是皇后,以后會是太后,她為什么那么操心呢?”
東來沒有接話,老太太卻在夢中嘆息一聲。阿珩過去探望,老太太沒醒,也許只是做夢了。
阿珩握著東來的手:“東來媽媽,你別心疼,皇后是個能人,一定能把自己經營好。”
東來道:“前些年,昭王還小的時候,她精力還很旺,大事小事都處理得井井有條。那時候,大爺也剛升了元帥,孟家如日中天,或許皇后的負擔也比較小。可是生完皇四子后,皇后的精力就有些跟不上,甚至中風聾了個把月。那些日子,老太太就進宮去侍疾,日日陪伴在身邊,直到皇后康復。”
東來媽媽擦了一把鼻涕:“回來后老太太哭得不行,說卸下鳳冠霞帔后的皇后,如同丟失了盔甲兵器的將士,慌張而無助;而當皇后沉睡時,才稍稍看出小時候的樣子。皇權侵蝕著、摧殘著老太太身邊的每一個人,可老太太卻無可奈何。”
說到這里,東來媽媽抓著阿珩的手:“老太太總是擔心你,擔心你不快樂,擔心你和皇家糾纏,老太太只想著你日日在她的翅膀底下快樂,這份心,你可懂嗎?”
阿珩猶豫著點點頭。